黑夜如墨,一大片营帐寂静而深沉,唯有中间一小圈,灯火通明,欢声宴饮。
突地,三路骑兵犹如天崩地裂般,冲杀而来。
马蹄声震天轰隆,离弦声冲破云霄。
声嘶力竭的喊杀声陡然大涨,将一切余声尽皆压服。
勇猛之人闻之,血脉偾张,胆怯之人闻之,骇然昏厥。
本在营帐中熟睡的士兵,猛然惊醒,立时炸营。
不辨东西、不分敌友、四下疯撞、挥刀乱砍。
骑兵三向冲入营中,势不可挡、所向披靡。
火把点燃营帐,火势渐起,由小转旺,再转极旺,夜空被映得通红彻亮。
漫天红光之中,每时每刻都有鲜血狂飙。
原本欢声宴饮的众人,早已被裹挟在乱军之中,身不由己。
唯有四人,分使刀、枪、鞭、斧,竟然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护着一名中年人外逃。
这人锦袍冠带,衣饰华贵非常,虽然如今危如累卵,也未见有太多的慌乱,大声道:“去夺来几匹战马,咱们往东面走。”
四人齐齐应了一声,忽地四方一散,刀砍、枪捅、鞭抽、斧剁,手下无一合之敌,立时清空了周遭一圈,抢来了五匹战马。
一名百夫长恰恰冲来,见麾下惨遭屠戮,顿时大怒,拍转马身,拉弓疾射。
“啪”的一响,使鞭那人将箭矢抽飞。
如今火光明暗不定,还能如此眼疾手快。绝非蛮力所能做到,定是武功不低。
那名百夫长却不信邪,一面继续拉弓放箭。一面大声呼喝,让麾下骑兵一同围攻。
但这四人实在太过厉害,只驾马一次猛冲,便连杀十数人,突到那名百夫长身前,将他当场分成数段。
随后,更是势不可挡。将那名中年人围在当中,带起了一路血雨,直直杀到了营地的外围。
五人全都暗自欣喜。外面只有零散的骑兵,根本不可能阻拦他们,逃生有望了。
几声“嘣嘣”的脆响,力透嘈杂。羽箭侧面疾来。速度之快,简直骇人。
四人死命勒转战马,护到那名中年人身前,各自挥动兵器,将羽箭挡开。
但还没完,羽箭连珠而射,角度越来越刁钻。
四人虽然尽皆挡住,却无法再挪动分毫。
弓弦声忽停。
四人顿时大喜。知道这名神箭手定是箭囊已空,当即拍马。要将此人斩于马下。
那名神射手怡然不惧,扯马旁转,猛地溜下马鞍,右足勾住镫子,身子往一侧贴地,伸手一捞,从尸体上扯到了一筒箭囊。
只可惜囊中空荡,只余羽箭五支。
他却不慌不忙,一把抓住箭尾,手中一抖,将箭囊甩落。
也不回坐马上,一弓五箭,奋力拉弦,从马腹下射出。
四人只闻弓弦声,却不见羽箭来,心下微慌,待发现是从下方射来之时,已经来不及挑飞。
五条马腿,皆被射穿膝盖,在此起彼伏的嘶鸣中,五匹战马轰然倒地。
如此神箭,当真骇人。
四人翻身站起,神色慌张,一时间不知所措。
那中年人摔得不轻,勉强起身,叫道:“将军神箭,令人叹服,还请通报姓名。”
他说的是蒙古语,虽然磕磕巴巴,但大体不错。
那神箭手又捞到一筒羽箭,回到马上坐正,张弓道:“我是铁木真大汗麾下,百夫长哲别,你还不投降吗?”
他眼尖目利,方才在营中,远远看见这人服饰华贵,不似常人,是以一路穷追不舍,终于在此地将他们截住。
一阵大风吹过,旁边火光忽地大涨,将几人面容照得清晰。
哲别哈哈笑道:“我认得你,你是大金国的王爷。”
那中年人叹道:“不错,当年在铁木真帐中,你还是个小小的十夫长,本王见你作战勇猛,还特意请你喝酒。”
哲别眉毛立起,刚想说话,有近百骑忽地奔来,却是他麾下的军士终于赶到。
他微微分神,待回转之时,见有两人竟然已经冲过了一小半的距离,用不了多久,就能近到他的身前。
剩下的两人,正护着金国的王爷,往他麾下的骑兵冲去。
哲别身经百战,立时知道,他们这是想夺马而逃。
而且他见识过武功高手的厉害,是以一面拨马躲开,一面大声呼喝,让众骑兵只能远远放箭,不得近身。
五人猛追了一阵,但人终究是跑不赢马,只得回身,选定方向狂奔。
百余名骑兵吊在后面,不急不缓,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是不时的放上几箭。
那中年人毕竟养尊处优惯了,到现在已经有些体力不支,喘息道:“四位不必再管小王了,你们武功高强,定能逃得性命。”
那使刀的汉子说道:“咱们黄河四鬼在江湖上并非无名之辈,岂是这等人物,王爷待咱们不薄,如今定当舍命护之。”,转头道:“二师弟、四师弟护卫好王爷,三师弟,你随我去冲杀一阵。”
使鞭的汉子应了一声,跟他一同回奔。
哲别只是想活捉金国的王爷,可不会在乎这些护卫的性命,当即下令放箭。
箭雨嗖嗖,如墙一般压来。
那使鞭的汉子微微一笑,将长鞭凌空“啪”一甩,然后快速的抖腕。
在身前,搅出了一圈套一圈的鞭影,像是一面不住旋转的伞面。
箭矢射在上面,如击败革,纷纷四方弹落。
使刀的汉子大笑道:“师弟的鞭法果真出神入化,走。咱们冲。”
哲别微微皱眉,瞅准鞭影之间的空隙,连续四、五箭射出。
使刀汉子早就做好了准备。快步上前,将这几箭尽数挑开。
眼看两人越离越近,而金国的王爷越跑越远,哲别大声下令,让众骑兵全都散开。
他已经派人回禀大汗,想必用不了多久,大军便会赶来。那时他们插翅都难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