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山羊胡子名叫突举普,是契丹突举部的一名千夫长,与突举乞篾列是同族同宗的兄弟,虽然在乞篾列死后表现的异常悲愤、狂躁,但内心深处,他对乞篾列暴死乌苏固,却感到幸灾乐祸,甚至是暗自庆幸。e.
乞篾列是现任突举部可汗突举蛮雷的亲侄子,蛮雷的几个儿子先后死于与外族的征战,他的几个侄子突举乞篾列、突举刀花、突举德鲁就成了下任可汗的有力人选,三人中突举刀花战功卓著,极善用兵,但为人残暴,在部落中资望不高;突举乞篾列和突举德鲁不仅战功卓著,且是善于理政的好手,实力不相上下。
一年前乞篾列被任命为统管财税的四火者之一,这意味着他在竞争可汗之位上有拿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砝码。火者不仅是税务官,也拥有地方军政的建议权。
边陲有事,可汗最先要询问的就是当地的火者,然后才是政务官和军事长官,如果不是与对方发生全面战争,所有的决策最后都会由火者出面执行,这中间甚至包括小规模的对外用兵。因此火者在部落中的实际地位相当高。
突举普之所以不想乞篾列登上可汗的宝座,是有他自己的私心,他的姐姐是突举德鲁的夫人,契丹女人掌管家中财物,地位很高,能干的女人常充当丈夫的参谋和军师,甚至把丈夫当做她们实现理想抱负的傀儡。
突举普的姐姐就是丈夫的得力助手,突举德鲁对她几乎是言听计从。如果突举德鲁能坐上可汗的宝座,那么凭借姐姐的关系,自己就很有希望出任部落政务官,至少也是四火者之一。反之,乞篾列若是登上可汗之位,他就会处处防范自己,不要说火者、政务官这样的高位,自己的千夫长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杨昊和穆珑被押至突举部北部的重要据点鸣镝谷,那里也是乞篾列身前的治所所在,当然也是突举普的驻军之地。火者虽然有权力节制地方驻军,但从规制上来讲驻军并非他的直接下属,驻军直接听命于可汗,没有可汗的飞鹰令箭任何人无权调动一兵一卒。
乞篾列一死,突举普就成了鸣镝谷的最高首长,在回来的路上他就派人把乞篾列的死讯告诉了姐姐,请她预作准备。信使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就把信送到了突举部牙帐,然后又连夜带着回信还回。
突举普接到姐姐的回信,心里大吃了一惊。就在自己派人快马加鞭给姐姐报信时,可汗突举蛮雷已经得到了乞篾列的死讯,不用说那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做的,也许就是阻止自己处死凶手的突举丹荡,这个人一向跟自己唱反调,可他曾经做过可汗的侍卫,自己拿他也没有办法。
在几个侄子中蛮雷最看重乞篾列,视他为自己唯一的希望。如今他无端暴死,蛮雷痛心之余,又心生怀疑,于是决定亲自赶赴鸣镝谷彻查此事。
突举普的姐姐要他尽快派人向可汗详细汇报事情的原委,以争取主动。同时一定要保住凶手的性命,这期间凶手有任何意外,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因为这封信,杨昊这两天颇受优待,吃喝住行与突举部保持同一水准,监管他的人甚至连气也不敢让他受,生怕出了篓子,掉了脑袋。杨昊提出要见穆珑一面,监管请示了突举普后婉言拒绝了他的请求。
到鸣镝谷的第二天正午,突举蛮雷便带着挞马军赶到,进谷后的第一道命令便是令谷中驻军撤到谷外扎营,突举普则被要求留在牙帐服侍,实际上处于挞马军的严密监视下。突举蛮雷仔细查看了乞篾列的伤口后,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在审讯杨昊和穆珑之前,他单独召见了突举丹荡,两人密谈了一个时辰之久。
杨昊只和蛮雷说了几句话,就知道面前这个人不简单,他根本就不相信人是自己杀的,查清这一点实际上也不难,只要随便问几个细节问题,就能发现杀人者并非杨昊而是另有其人。这种看似简单的方法,当时却很少有人去用。突举蛮雷之所以产生怀疑,应该是他从别的渠道得到了真相。
审讯末了,蛮雷问杨昊:“人既然不是你杀的,你为何要承认?”
杨昊道:“杀人者早已遁走无形,我不认,突举普大人就要拿乌苏固人抵命,我受过他们的恩惠,愿意报答他们。”
突举蛮雷点头赞许道:“你是一个好人,却也是个迂腐的蠢人,凶手找不到,我只能杀你做个了结。”
杨昊道:“我死不足惜,希望可汗不要为难穆珑和她的族人。”
突举蛮雷道:“我答应你,你死后,我会按照你们的习俗厚葬你。”
杨昊被押了下去,就在他要出营帐时,一名侍从匆忙进来禀报道:“南方的贵客到了辕门外。”突举蛮雷噌地站了起来,说了声:“给我更衣。”又指着杨昊对侍从说道:“先将他押起来,当着南人的面杀人,有失礼数。”
侍从们给杨昊上了一副沉重的木枷,用绳子牵着他在营中巡游,鸣镝谷有住户数百人,老少男女都用复杂的眼光打量着杨昊,做出的举动也截然不同:有人怒目而视,口出恶言,有人心怀怜悯,祈求老天宽恕罪过。有顽童用自制的小弓箭朝杨昊射击,也有灵巧的小女孩送来马奶解渴。
在谷里转了一圈又回到原地,杨昊收益良多,以一颗求死之心看待这个世界时,眼光会变得如此明澈,繁复的人情世故竟可一眼看透。杨昊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蓝天,然后跪在了断头桩前,等待着那一刻的到来。
斜阳偏西的时候,蛮雷亲自陪着几个客人走了出来,有说有笑,气氛显得十分融洽。杨昊早已死寂的心突然一动:有个声音好生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