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球，千万年未曾被人所见过的背面。

环形山的阴影如墨一般落下，浓得让人心里感觉到了压抑，不被阳光所眷顾的阴影面，将整个世界仿佛分隔成了阴阳的两面，一面向生，一面向死。

苏小婉站在看守虫洞的观测基地里，看见外面掀起的风，时而扭曲，时而冲天，那风里的身影咆哮怒吼，过了许久，才终于缓缓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苏小婉就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声，她立刻警惕起来，手中握紧了武器。

说是武器，其实也只是一把巴掌大小的青铜古剑，锈迹斑斑中，不知道是灯光的效果，还是青铜古剑本身的玄妙，偶尔会有紫金色的光辉在锈迹中游走。

这是苏墨交给她的。

推门而入的身影步履有些踉跄，衣襟上还有残留的鲜血，眉宇之间有些黑气笼罩，就让原本英挺威严的脸庞多多少少有些狼狈之色。

看见苏小婉拿着青铜古剑挡在通往虫洞的通道，神情警惕，他就点点头，语气有些疲惫：“好了。没事了，你先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传送阵。”

熟悉的音容相貌不但没有让苏小婉放下警惕，反而让苏小婉更加警惕起来，手中闪烁着紫金光泽的青铜剑指向了对方，“巨灵神？！”

“小婉，你连我都认不出来么？我不是……”

声音戛然而止，忽然之间闪烁而起的剑光，宛如一颗小小的太阳，在一瞬间照亮了房间。

呼啸的剑气如龙，从苏小婉手中的青铜古剑里咆哮出来，瞬间淹没了前方的身影。

愤怒的咆哮声中，身影直接被轰出了基地，高高飞起，重重撞在一座环形山上，大口咳血。

“该死！该死！苏墨你这个该死的卑贱东西，你竟然将我赐予你的巨阙神剑给了苏小婉。你简直该死啊！”

怨毒的声音嘶吼，面孔扭曲，完全没有了以往的从容风度。

苏小婉原本还有些担心巨阙神剑威能太过，伤到了苏墨，但此刻看见那个总是威严沉默的男人却如同一个泼妇般扭曲面孔，怨毒大骂，苏小婉心中就感觉到无比的悲伤。

脚下一动，追出去，提起巨阙神剑就要再斩。

“停。是我！”

苏墨大口咳血，看见苏小婉提剑追杀了上来，就欣慰的笑了笑，然后在苏小婉怀疑的目光中，苏墨轻声道：“暗号。”

苏小婉就松了口气，缓缓收起巨阙神剑，看着苏墨展示他们之前约定的暗号。

确认无误后，苏小婉才彻底松懈下来，见苏墨步履踉跄，就伸出手扶住了苏墨。

苏墨下意识的要推开，但迟疑了一下，没有拒绝，轻声道：“带我去看看你母亲。”

她点点头，搀扶着苏墨往里走，这个时候她才忽然发现原来这个她应该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已经很老了。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要日日夜夜与身体里的那一抹巨灵神的残魂争斗，苏墨的身体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满头黑发也变得斑白。

似乎察觉到苏小婉的目光，苏墨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两鬓的斑白，笑了笑，“有白头发了？”

“嗯！”苏小婉点头。

“那帮我拔掉，要不然让你母亲看到了，不好！”

苏墨说着，不让她再扶着，擦干净身上的狼狈，腰背挺得笔直，让自己看起来依然威风体面。

她记得他说她母亲喜欢看到他威风体面的样子。

“拔掉了吗？”

努力抹去了身上的狼狈，他有些迫不及待起来，催促道。

苏小婉就忽然觉得心酸，伸手随意在那两鬓的斑白中拔下一根头发，故作轻松的道：“好了，我们进去吧。”

他就高兴得像个孩子。

她看着他踮起脚尖，蹑手蹑脚的走进去，仿佛害怕惊动沉睡的精灵，眼角的皱纹荡漾着温暖的温柔，她就靠在门边，听他小声的对着躺在水晶棺中的母亲呢喃着，算不上多么动人的情话，大都是说一些他们曾经有过的美好。

似乎是在提醒着那沉睡在水晶棺中的母亲不要忘记那些曾经有过的属于他们的美好，但更像是在提醒着他自己不要忘记。

她就轻轻关上门，不愿去打扰他们，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看见远处环形山中的虫洞，比起刚来的时候已经大了许多，稳定了许多，但显然还没有到达他们想要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