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意元旦放假,也一并过来了,他在烟草公司工作了一年多,眼见的人精神了,待人接物也愈发有模有样,会主动给人递烟,能跟着说点场面话,见到有认识的人进门也会起身过去打个招呼。要在以前,他进门找个角落坐下,要是没人主动招呼他,他能从头到尾当个透明人。
都是一个村里常来常往的,三杯酒下肚,即便那平时不怎么熟悉的也能聊起来了。男人在一起,常规性的话题无非就那么几个,说到钱了,就有人感慨现在赚什么钱也不容易,上班的工资不高,做生意也不保险,存点钱进银行吧,那点利息还不够塞牙缝的。
陈天雨今天话不多,光坐在那里喝酒了,陈天意猜他可能心情不好,但又不好当众问他,就将他面前的酒瓶子拿开,故意引他说话,“三哥,你那快递公司应该不错吧,现在网购这么热,我听说那快递员一个月工资上万的都很常见。”
“一万还算多啊,现在借贷公司收钱都三分利了,我拿五十万放出去,每个月光收利息就不止这个数了。”
陈安修进厨房看菜,出来听到陈天雨这句话,他大概猜到这人想做什么。
陈天雨的声音不算高,但这里统共就四张桌,挨地还不是很远,所以被人听到一点都不奇怪,不少人就暗暗地吸了一口气,特别是那些拿钱给刘雪的,刘雪给的可是两分利,他们以为就不错了,怎么到陈天雨这里就三分了,这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三哥,真有这么多啊?你自己也往外借了?”陈天意问出了在场很多人的心声。
陈天雨似乎有点喝多了,一口闷完手中的酒,向后靠在椅背上眯着眼说,“那还有假,咱们兄弟,我骗你干嘛?我自己也在外面放着钱,都两三年了,你要有闲钱,我帮你联系,或者你自己联系也行,我这里都有他们的名片。公司挺大的,你们出去打听打听,人家除了放钱,还有别的很多生意,不是那三五个人芝麻绿豆大的小公司。”
他在说的时候,好多人就支着耳朵听,他说完了,就连那以前没往外放过钱的都有点心动了,至于那些之前就放过的就更不用说了。好多人直接就拉着椅子围过来仔细打听了。
陈安修不得不说,望望选的场合真够合适的,首先来的很多都是亲戚,从心理上就比较容易相信他的说辞,其次,这些还真是往外放钱的主要人群,他们这里相对来说还是保守一些,真到了爸爸那个年纪,手里的钱基本就留着养老了,根本不会拿出来做这风险不小的投资,年纪太小的还没开始赚钱,说了等于白说,就是在座的这些最合适,手里有点钱,上有老下有小,有养家糊口的压力,也愿意拿钱出来博两把。
当然与其说陈天雨的策略好,时机对,不如说利益的诱惑是巨大的,于是第二天就有人上门表示出有出钱的意向了,这个时候陈天雨反而不同意了,他推说自己昨晚喝醉酒,别把他的话当真,他大嫂刘雪那家就挺好的。他越是这样,大家越相信是真的,到最后好几个挺近的亲戚都来劝他,说理解他有难处,不愿意拆刘雪的台,但大嫂是亲戚,他们从小看着长大就不是亲戚了之类的话,陈天雨这才勉强同意了,最后还嘱咐保守秘密,不要外传。
但秘密这种东西,一个人烂在肚子里才叫秘密,两个人,三个人也勉强可以说是秘密,一群人知道的就无论如何都算不上秘密了。一家知道,两家就知道了,两家知道,三家就知道,三家知道,没用半个月全村就知道了,陈家村知道了,不到一个月,镇上好多人家就知道了。
本来往外放贷这种事,就是亲戚挂亲戚,朋友挂朋友,消息传地非常快,到镇上传地差不多的时候,最早放钱的人家第一个月的利息已经收到了。果然就是三分利。
刘雪在这里经营了一年多,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稳定关系,就这么轻易地被撕开了一个口子,而且这口子还有越撕越大的趋势,论信任度,比起刘雪,镇上的人当然更相信陈天雨,后者人家祖祖辈辈都住在这里,天天能见到跑不了,论公司规模,刘雪那个公司真没人家陈天雨说的这个大,当然最重要的是,陈天雨三分利,刘雪只有两分利。刘雪现在唯一优势的就是这一年多建立的信誉还不错。但就这样,还是不少人都陆续到她那里拿出一部分钱要放到陈天雨说的这个公司。就是有那还相信她的,也要求提高利息。
刘雪找不到睿哲,又被这上门要钱的闹地一个头两个大,但不给又不行,她去和刘胜淮商量退点,起初刘胜淮见数额不大,就痛快地让人给她退了,可是后来见数额越来越大,就不同意了,他今年砸下金色海岸那个大项目,钱源源不断地都流到那里去了,他那里有那么多钱吐出来。
刘胜淮不给,刘雪拿不出来,这让放钱的人心里都更不安,怀疑那公司出了什么问题,谁也不是富豪,钱都是辛苦赚来的,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任凭刘雪说出个花来,大家都认定一个目的,还钱,宁愿不要利息也要还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