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染干感到害怕的是,倘若父亲真的带领部族老幼内附于隋朝的话,自己的处境就变得危险了。他并非完全没有察觉到,伯父摄图特地带上他随突厥主力大军西进,暗有将他视为人质,约束父亲之意在其中,如果自己不能按照父亲在信中希望的那样,劝说摄图从西北撤军,那么后果将不堪设想。
反复思忖了两三天之后,染干决定,将父亲所部如今所面临的困境据实向沙钵略作出禀报,至于要不要从西北撤军回援五原城,就交由沙钵略自行做出决断,以自己的身份和地位,说多了反而易招致沙钵略对自己的怀疑。
事有凑巧的是,染干决定向沙钵略如实禀明处罗喉所部遭遇隋军出关进攻,放弃白道州,退守五原城的同时,与沙钵略合兵一处,共同举兵南侵的达头可汗玷厥也因获知了隋朝皇帝征调攻陈二十万大军北上,其先锋部队已进抵至关中的消息,产生了见好就收,从西北退兵的念头。
当达头委婉地向沙钵略表达了此次举兵南侵,收获颇丰,不妨趁隋朝主力大军到达西北之前,主动从关中撤出,再派使节前往长安,压服隋朝皇帝向突厥低头服软,称儿上贡的想法,沙钵略尚未开口,陪坐在侧的可贺敦宇文般若柳眉一竖,毫不留情面地驳斥达头道:“叔父莫不是怕了那杨坚不成?眼瞅着我大军只要渡过渭水,便可直接向隋朝帝都长安发起进攻,一旦攻下长安,隋朝就不只是向我突厥大可汗称儿上贡,而是要成为突厥大汗国的附庸之邦了。在此紧要关头,叔父不思进,反思退,真叫人想不明白是何道理?”
沙钵略听宇文般若说得在理,连连点头,附和道:“可贺敦所言甚是,叔父欲在此时撤军,不会是另有什么缘故吧?”
达头梗着脖子争道:“我不过是替大可汗着想,才献策撤军以图长远,大可汗反来疑我。罢罢罢,目下隋朝太子屯重兵于咸阳,麾下更有宇文忻这样的名将辅佐,只要大可汗麾下人马能够渡得过渭水,我达头愿亲率部族十万儿郎,充做大军先锋,攻下长安,以酬大可汗联兵之谊。”
侍立在一旁的染干瞅准时机,忙跨步向前,抱拳向沙钵略禀道:“大可汗容禀,昨日我得到消息,隋朝河北道行台尚书令,晋王杨广亲率三万大军出关,已攻下了白道州。我父已和雍虞闾王兄率军退守五原城,于今之际,是否需撤军回援五原城,还请大可汗决断。”
达头一听这话,登时来了精神,挺身站起,力劝沙钵略道:“大可汗牙帐就在五原境内,倘若一旦有失,可是了不得的大事啊。请大可汗速速传令撤军回援五原城,以确保都斤山不失陷于隋军之手吧。”
沙钵略驾前的头号亲信重臣——特勤(突厥官名)窟合真平素和染干的父亲处罗喉政见相同,私交甚好,并不赞成沙钵略对隋朝大举用兵,此时也趁机劝沙钵略道:“大可汗,依目下我军在关中面临的形势观之,虽然屡有小胜,然并未挫敌主力,尔今虞庆则固守弘化,隋太子杨勇得宇文忻辅佐,屯重兵于咸阳,如此相持下去,形势恐于我军不利呀。再者,我三可汗大军会合一处,虽然在兵力暂时保持了对西北隋军的优势,可阿波可汗所部十数万兵马被隋朝陇兰道行军元帅窦荣定阻拦于甘凉之间,无法于短期之内赶来与我大军会合,而隋左仆射高颖已率攻陈二十万大军正星夜兼程,从江淮攻陈前敌驰援西北,此消彼长,前景殊为难料。此时,如果大可汗牙帐再有什么闪失的话,我军将丧失根本之地,军心士气必将产生极大的动摇,后果不堪设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