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情真意切的痛呼下,烛司还是将我带来了。
乘船需两日,她只消摆两下尾巴。一盏茶不到,我就被她扔在了城墙上。
扔的有些狠,我如今这身子缓的太慢,等我扶着墙石像老太婆一样爬起来站定后,只一眼便傻在了原地。
她早已化为人身在我旁边站定,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跟她并肩而战,她个子还没到我肩膀。仍是双手抄胸,背脊挺直,神色却难得的冷峻,冷冷的看着城墙下方。
满目尸体堆积如山,各种脏器断肢散在地上,引得一大群爬的,飞的,蠕动的虫子齐齐出动。黑压压、密麻麻,在阴霾的天空下狂欢起舞,翅膀带起呼啸的大风,掠过狼藉的尸海,掀起巨浪般的恶臭。
鲜血如江流奔海,生生刺入鼻端,我胸口起伏,呼吸艰难,手脚止不住的轻颤。
烛司朝我看来一眼,淡淡道:“怕什么,不过一个幻阵。”
我一愣:“幻阵?”
她转身朝城墙下走去:“云英城被你男人移为浮城了,七日后回归,你无需担心。”
“倒是你男人,真教人刮目相看,他这魄力和胆气实乃旷世少有。”顿了顿,于台阶上抬头,“短命鬼,念着我们的一点交情,我真诚的奉劝你一句。我知道你现在很气他,但到时候你见到他了可别跟他吵,也不看看你现在什么脸蛋了,省的他到时候不要你了。”
唐采衣说我的时候还可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是烛司这话说的实在是……
我抬手轻抚面罩。泛起一丝苦涩。
她已踩着石阶脚步沉稳潇洒的下去了。
走没几步,忽的叫道:“短命鬼,你快点行不行,怎么那么慢!”
扶着墙石的手一顿,她这话叫我实在不愉快。我皱了皱眉,继续保持速度。
这时一顿,回过头去,她跳到了城墙上头,居高临下的怒瞪我:“我说你这短命鬼,不是你自己口口声声……”
我也大怒:“你烦不烦!”
她一愣。我双目圆睁:“我身子不好,能走就不错了!而且我现在够难过了,你不来安慰我就算了,你还在这边冷嘲热讽,你这人实在刻薄死了!你要快自己快去。我巴不得你快一些,好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胸板起伏了下,气道:“你还真是……”
我打断她:“我真是什么!我看你才……”
又被她打断:“我好心好意带你过来,你还骂我!你这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短命鬼!”
我说不出话了,确实是我苦苦求她的。
这个话题实在讨不到便宜,我揉了揉脑袋,打算跳过去,语声低和的说道:“在那荒岛上。是不是也是你救了我们?言行子和汤瑛怎么样了?”
“能怎么样?”她跳到我身边,陪着我一步一步慢慢踱着,不悦道。“本神被压了四五百年,本来修为就不怎么样,拂云宗门上面九个脑袋的怪物将我害的不轻你又不是不知道。如今别说有个仙姑在,我现在就是对付那个三百来岁的臭老道都够呛。”
“那你……”
“还不是仗着龙身把他们吓跑了?否则哪有那么顺利。”
我叹了口气,由衷道:“虽然你会觉得不值一文,但我还是要说。烛司,谢谢你。”
她一个白眼:“还真是一文不值。”
“……”
整个云英城充满了死亡和绝望。所经之路皆是脑浆、内脏、血骨、断肢,一片触目惊心和疮痍血腥。
城东有个有个巨大湖泊。树木零落,垂挂着许多尸首,血水聚为腐臭的腥流,汩汩涌入湖水,渐渐把它们染为一片红汤。
长风骤起,横扫过死寂的荒城,远处苍鹰振翅,俯瞰人间。
烛司折了根粗壮高大的树枝给我做拐杖,饶是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我喉间偏有血气一丝丝的溢上。
这些也就罢了,到了一个大街拐角处,两具剖肚勾肠的尸首大咧咧曝于青天白日下,烛司居然眼睛一亮,蹬蹬蹬跑过去,伸手戳进他们的肚子里,再在嘴中舔了舔。
我捂住嘴巴快要吐出来,她耸肩:“假的,泥巴味。”
说着双手撕开他们的肚皮,拉出一坨一坨的内脏和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