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睁开眼睛,浑身无力,神思疲累,有冰冷细密的雨丝点落在我身上,披散的长发被高处的疾风吹得肆意乱舞。
是迎华酒楼的屋顶,我听了一个月的那些吆喝声,唱菜声消失无踪,底下往来密集的人流也不复存在,纵横整片紫薇区的街道长巷死寂无垠,唯剩朔朔寒风。
我裹紧衣衫,就要攀着屋檐爬起,却有一声低沉的男音在这时淡淡响起:“醒了?”
我忙回过头去,一个欣长人影立在至高点,双手抄胸,宽大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长至脚裸的乌发柔软的仿若洗笔时淌入池中的墨点,被波荡的湖水散晕,如写意诗画。
他迎风而立,没有回头看我,侧脸望去,睫毛纤长浓密,如似女人。
“小姑娘,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语声带着一丝落寞,一点都不像是在拿人的生命做要挟。
我垂眸看向自己的前臂,那些被沈钟鸣缠出来的发丝印痕仍在,衣袖被雨水打湿,伤口染了寒意,有种诡异的沁凉舒爽。
我问:“沈老先生呢?”
他仍保持着潇洒临风的姿势,淡淡道:“魂飞魄散。”
其实多半已猜到了,可听他这么说出来,我的心底仍是升起了强烈的不忍。
我扶着瓦楞,颤颤巍巍的立起身子:“你想知道什么,你问,我可以告诉你。”
他望着远山云澜的修长双眸终于舍得朝我看来了,眼神莫测:“你怕死?”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怕不怕死。”
我皱眉。点头:“没人不怕……”
话只说了一半,他眉眼一厉,一股巨大的气流将我的身子猛的推了出去!
我低呼一声,急急下坠。
风声飞掠,我慌忙闭上眼睛等着坠地时的剧烈痛楚。却在落地的前一瞬骤然一顿,而后摔在了冰冷的方石长街上。
抬起头,顾茂行站在我跟前,居高临下的望着我:“我对沈钟鸣死后还要费尽心思安排的这个玑客抱了极大的好奇,可怎么都没想到,会是你这么一个小丫头。”
我揉着胳膊。定定的看着他。
他似笑非笑:“不论如何,被他挑中,定有你的过人之处。”
说完,他便长臂探来捉住我的手腕,将我一把拽了过去。
他大掌收紧:“你说你怕死。可你方才的表现却比寻常人都要镇定的多,看你不过十六七岁,有这般定力,真不简单。”
一道惊雷穿过云雾,雨水变大,哗哗倒下。
我浑身被打个湿透,头发紧紧贴在了身上,冻得我不由自主的发颤。
我怒瞪着他:“你想要我怎么样?我说过你要知道什么你尽管问。我都会回答!”
他眸色温柔:“你觉得我会信?”
我冷笑,转开目光,望向萧条的长街尽头。
脸上忽然覆了温软一物。我猛地一惊,是他的手指,正摩挲着我的脸。
我忙别开头,却被捏住下巴强行板了会去,他端详着我:“你叫什么?”
我使劲挣扎,拼命挪动脑袋。却无济于事。他抬起手,搂住我的腰。将我往他的身子贴去,温柔说道:“沈钟鸣临死之前有没有告诉你沈云织的下落?”
雨水淅沥。夹杂着冰珠,急唰这死寂的大地,深巷起了水雾,如江烟般起伏沉淮。
从他漆黑的眼珠里看见我苍白的脸,清汤如许的路人面孔若不是神情愤怒,看神色便同死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