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蓁微睁开眼睛,旋即又痛苦的闭上,口中呢喃不清,俨然是病了。
这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一只鬼魄生病。
于是我有了一个棘手的问题,怎么给鬼魄治病?
妙荷弱弱道:“我听我舅姥爷说鬼魄都爱心脏的,给她吃个人心会不会好点呀?”
玉弓当即冷笑:“你挖啊,把你的挖给她啊。”
妙荷朝我看来:“小姐,你的身子不是……”
轻鸢怒声打断她:“想都别想!”
婇婇忙掩住妙荷的嘴巴:“你不要命了!”
我托腮蹲在一旁,仍咬着笔杆子。
我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不就一颗心脏嘛,可我怕的是把她吃上了瘾,那样我的罪过就大发了。
想了半天,没想到好办法,正好多日不见的狐狸带着小短腿回来,见我们一大堆女人蹲在屋子里,开口第一句话是:“茅房挤不下了?”
我们:“……”
我回头白他一眼:“你拉屎穿裤子的?”
他眉心皱起:“你自己闻闻是什么味道?”
我们用力嗅了嗅,没闻到,他微微一顿,俊容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进来把我拽了出去。我在庭院里深吸了几口气,再度回到内堂,刚迈过门槛便捂着鼻子退了出来,差点没有吐出来。
她们几个纷纷效仿,最后全缩在了门口,把左显和沈云蓁抛弃在了屋中。
恶臭的来源是沈云蓁,这气味比尸体腐烂还要难受,狐狸问我怎么回事。我知道的少得可怜,尽数说给了他听,他皱眉想了很久:“鬼魄生病……让她吸点人气会不会好点?”
我捏着鼻子:“吸人气?”
似乎,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说是吸人气,不如说是沾人气。反正今天是中秋,街上一定很热闹,满街都是人气,不用也是浪费。
不过这也很棘手,因为人气太旺,说不定直接就能让一只鬼魄魂飞魄散了。我还得做一筐子的准备才行。
杨修夷来接我的时候,轻鸢和婇婇刚按照我的吩咐裁完纸人,我和玉弓则摆弄着一定纱幔极长的紫色帷帽。
弄了好半天,我们终于将这些东西放进了四象幽冥阵里。
沈云蓁躺在阵法里,三十六支白色蜡烛不安的在她身旁晃着。
我们每个人都用包着桂花的巾帕缠住了鼻子。婇婇跪坐在阵法跟前,将子魁石归为后,对照着巫书吟念了几段巫词,抬头朝我看来,口齿不清道:“小姐,这样就可以了吗?”
我抱着沈云蓁,伸手去脱她的外衫,可以解下。顿时松了口气:“可以了。”
捡起紫色帷帽戴在她的头上,再用控身花结引她起身,轻鸢大喜:“小姐小姐!有影子!那些纸人可以用!”
其实我只想和杨修夷两个人一起逛中秋的。可因为沈云蓁的原因,我干脆便把店里的所有人都叫上,索性热闹到底。
狐狸说刚吃饱,懒得去,留下来帮忙看着左显。
于是我们一大家子十几个人,洋洋洒洒就朝灯火璀璨的街上去了。
狐狸人没来。他那方法却是好得很,沈云蓁刚出来没多久。身上那股味道果真渐渐散了下去。
街上欢声笑语,到处都是人。店铺张灯结彩,高楼上悬满了花灯,明明晃晃的光点如轻转的玉壶,汇成巨大的灯海,满城华光。
婇婇和轻鸢走在最前面,东张西望,笑靥如花。
玉弓也被这浓郁的节日气氛感染,不像平日那般清冷,抱剑走在我一旁,嘴角弯弯。
我一手被杨修夷拉着,一手操控着沈云蓁,回过神来发现甄坤和吕双贤正回头眼巴巴的将我瞅着。
撞上我的目光后他们齐齐咽了口唾沫,一舔嘴唇,大手在肚子上拍了拍。
大家都没吃晚饭,我看向杨修夷,发现他的目光正若有所思的望着街边的花灯,我扯扯他的手。
他回眸:“嗯?”
“我饿了。”
“饿了。”他抬起头,扫了圈,最后看向邓和,“这附近哪里的甜点最好?”
结果是吕双贤带我们去了一家酒楼,繁盛奢华,觥筹交错。
伙计一眼就认出了他和甄坤,远远便热情的迎了上来,刚喊了两声“吕爷”后一愣,目光朝走在最后的我们望来。
我确定他没见过杨修夷,但如果认识吕双贤便不难猜出他的身份。
我边走边抬头朝杨修夷看去,剑眉星目,眉眼深邃,酒楼的灯火辉映在我们头上,将他雪白的肌肤敷了层玉色,清冷的气质因此添了抹暖意。像是烟雨杏花,清寒料峭,却又分明开在软暖的人间四月。
他穿得仍是今日那套白衣,衣带轻飘,风姿洒然,泰定自若的模样看着很是养眼。
不知该说这伙计是太会做人,还是不会做人,顿时就把常客吕双贤给抛弃了,过来做辑:“杨,杨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