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想必听说过,忠良被逼反的事情……”幻鬼似乎也是仗着自己是永明陛下的老心腹了,居然直言顶撞道:“古往今来,莫说是师徒,就连父子分侍不同主君,各为其主,各自尽忠的例子,比比皆是,您又何必为这件事情去怀疑秦孤月呢?”
“哼,提到这件事情,朕就感觉心里有气!”永明陛下身子向后移了移,远看着面前,无时无刻都隐藏在阴影之中的幻鬼说道:“幻鬼,你没有感觉到,朕似乎被秦家这一对父子给耍了吗?无论是朕赢了,还是临溪王赢了,只要在另外一个阵营的秦家人倒戈,秦家都是大赢家,稳赚不赔的买卖!秦家又可以延续昌盛至少百年!真是一盘好棋!”
幻鬼听得永明陛下的这句话,也是心头一颤。
永明陛下已不是无夜太子了,如今他执掌天州万里河山,权利大了,疑心也更大了,而手握天下第一军的秦孤月,也就变成了他怀疑的重点对象。
“再多说什么,也没有用了,说不定还会累及己身……”幻鬼在心里这样想着,于是他非常明智地选择了——闭上自己的嘴巴!
“幻鬼……”永明陛下看到幻鬼闭嘴了,他也就开口了:“云京大战的时候,是不是有相术师参战?”
“是的,陛下,据查他们是……”幻鬼正要说:“他们是天道盟的相术师。”却直接就被永明陛下给打断了。
“好了,有相术师就行了!”永明陛下笑了笑说道:“去准备一下证据,就说这些相术师是龙隐阁的,再发一封圣旨给龙隐阁主,叫他一个月之内给朕一个交代,否则休要怪朕不给他龙隐阁面子!”
“这……这不太好吧!”幻鬼听得永明陛下居然要对龙隐阁动手,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也是流露出惊愕之色道:“龙隐阁也是数千年底蕴……我们是不是……”
“哼……”永明陛下冷笑一声说道:“素闻上官天琦与龙隐阁主不睦,若是阁主再知道,是因为上官天琦在大楚担任了上卿,才导致我朝对龙隐阁态度的转变,到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
幻鬼听得永明陛下的话,不禁感觉额头微微出了一阵冷汗,已是看着这位天州君王,小心翼翼地问道:“您的意思是,要拔掉这些钉子?”
永明陛下双手轻轻放在了扶手之上,却没有看幻鬼,而是看向眼前纷纷扬扬的落花,开口说道:“朕今年才二十岁,当然要建立万事不拔的功业。哼……”他冷哼了一声说道:“这一次儒门没有出手,正好可以整治一下圣贤书院的那些腐儒,还有龙隐阁的这些妖人,作威作福久了,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没等幻鬼反应过来,永明陛下已是又说道。“还有大楚,藩国乃是为防备边患。东南的百越早已平定,与倭岛又隔一整个瀛海,双方几乎没有交流,这藩国也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天道盟更是如此,朕已下旨,由岳国公督促各地清剿天道盟余孽,想必他们连天道法器都损坏了,翻不起什么大浪来了!”
幻鬼听得这位年轻君主说的宏图伟业,却丝毫没有豪迈的情绪在哪里,反倒是鬼使神差一般地在心里冒出四个字来。
居世皆敌!
如今邪魂教还在虎视眈眈,想要报当年海山关下,惨败之仇,南蛮攻城掠地之心亦不止,大楚独立之心,路人皆知,永明陛下居然想要对儒门和龙隐阁这两个名义上的盟友动手?
就在幻鬼的短眉毛皱起来时,永明陛下说话了:“幻鬼,你认为朕的计划很荒诞不经吗?”
幻鬼又不傻,他就算感觉永明陛下再不靠谱,也是不可能说出来的,当即从位置上爬了起来,跪下叩首道:“在下不敢,只是此事应该循序渐进才好,不能操之过急!”
永明陛下听得幻鬼的话,自然是有些受用,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许多,成竹在胸一般说道:“这件事情自然是会一件一件来的,但是龙隐阁的事情,还是要第一时间去做的。大楚拉拢上官天琦,无非是看中了他身后的龙隐阁,但如果龙隐阁主与上官天琦闹崩,等于是无形中将龙隐阁推到了我们一侧,上官天琦在大楚的手中……”永明陛下轻轻一弹指,点落一枚落在手上的菊花说道:“就好像是一只烫手的山芋,扔也不是,拿也不是,你……如今可明白朕的意思了吗?”
幻鬼听得永明陛下的话,急忙叩首道:“在下明白了,在下这就去准备!”
“嗯……”永明陛下点头了,又嘱咐了一句说道:“把那个陈太监清理一下,他知道的太多不该知道的东西!”
“遵旨!”幻鬼的回答,干净而利落。
根据后来专录永明年间的官方史料《永明纪》记载,“陛下讳无夜,时先皇武烈遇刺,皇弟临溪王欲代陛下,陛下引应天军十万并秦家军击破之,遂登基而改元永明。永明一朝,君臣和睦,能臣良将辈出。岳国公高长恭,日月侯秦孤月护翼左右,文臣竭忠尽智,武将死而后已,遂宏图大展,气象一新。”
但是坊间后来也流传下来了一份近乎于野史的《永明私话》,其中记载与正史中和睦无间的君臣关系大相径庭。“永明陛下登基,疑心愈重,长嫌日月侯秦孤月与大楚有染,故明以立岳国公以制之,暗以密探入秦府,摄其行踪,以为监视。日月侯愈恭,而陛下之疑心愈盛,久而久之,终酿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