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未亮,半城已醒,万户灯火交织,金晃晃迷离一片。
待再亮开一些后,衣着朝服的百官们已聚在了宽广的宫门前。
为首的亲王宗室和相熟的人笑语,政见一致的公侯大臣们互相交谈,仪仗队肃穆端正,京城十二卫的将士们高骑在马上,列阵各两千余人。
宫门外的御街两旁,站满了好些日子不能出门的百姓,所有人翘首望着,挺直了身板。
日出前七刻,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高喝,而后泰一钟击鸣,便见宫门大开,同时乐声高奏,先行的明黄色华盖在半亮的天幕下从宫门内,如云而来。
大臣们左右退开,分作两列,提袍跪下,万众高呼。
声音传来,御街旁的百姓们也纷纷下跪,齐呼万岁,声响震天。
卫兵们没有下马,待听到礼官高喝庆吉,他们便拉扯马缰,回身朝御街走去,队伍绵长数里,缓缓朝前。
举着幡幢旌旗的卤薄们跟上,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从宫门里走出,手里捧着盛放供器珠宝的玉盘的少年们,浩浩荡荡。
待他们走后,始终停在宫门外的玉辂、金辂、木辂被驾士所驭,引车前行,未曾停下吹奏和敲鼓的乐师们随之其后。
再然后,才是从宫门里徒步走出,百人相随的宣延帝。
万岁声未曾停过,随着长队前行,沿路百姓纷纷下跪。
也有人没有出去,比如夏昭衣所在的客栈里的那个伙计。
其余人都跑去了,伙计留下来偷偷守店。
他是自告奋勇留下的,因为知道楼上的小童也没去,他近来时常想跟小童多说上些话,毕竟于他是条非常不错的财路。
小童大概是卯时六刻下来的,同宣延帝启程的时间几乎不差多少。
“小客官。”伙计高兴的迎上去。
小童也不问他为什么不去看热闹,直接道:“我想要两个馒头,有豆腐汤吗?”
“有的有的,”伙计忙应道,“你且等着,我去拿。”
“有劳。”小童说道。
伙计小跑着往后厨去,跑了几步回头看来,总觉得小童今日的神色不是很好,虽然平平静静,但总觉得像是有一些心事。
夏昭衣从筷筒里面抽出筷子,用随身的干净帕子擦了擦,搁在了帕子上,抬眸朝关着的大门看去。
国之大事,在祀与戎,外边的阵仗规模几乎可以想象。
较为微妙的是,她前世活了那么久,其实从未见过一次天子祭天,只听家人提过这场面,尤其是二哥,说她一定得见识一下什么叫天子之威。
她一直没什么兴趣,祭天而已,她常做的。
这天就在这,这地也在这,谁都可以祭,谁都可以拜,万物皆刍狗,管你是什么天子又如何,该你生老病死,你还是得生老病死。
但是现在,夏昭衣知道这祭天,不仅是做给天看的,还有做给那些正在高呼万岁的百姓看的,还有整个天下。
她收回目光,心里面还是平静不下。
昨夜的星象让她无法定心。
伙计这时忽然惊慌失措的跑来:“小客官!小客官!!不好了,小客官!”
夏昭衣回眸看去:“怎么了。”
“有个死人!外边有个死人啊!”伙计伸手指着后院,“那个井边,躺着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