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长乐仍是不太放心,想了想,说道:“要不我在锅里放几个馒头,你若是饿了,便自己去热一热。”
“嗯,好,”夏昭衣点头,“你们早些睡吧,明日天气便会晴朗了。”
“明日就晴朗了吗?”支长乐喜道,“那真好。”
夏昭衣笑着指了指门:“那我,关门了哦。”
“记得饿了去吃东西呀,可别把自己饿坏了。”支长乐忙道。
“知道啦。”夏昭衣笑道。
木门重新关上,支长乐摸摸脑袋,还是好奇她在做什么,不过阿梨喜欢与人保持距离,他便也不好多去干涉追问。
听闻支长乐的脚步声离开,夏昭衣从窗棱上收回目光。
屋中漆黑一片,没有半点灯火,她曲腿坐在八仙桌上,双手搭着自己的膝盖,将脑袋枕在手背上。
在八仙桌四周的石砖地上,有着连绵起伏的山丘和旷野,还有工巧精美的玲珑城池。
这里是半个大乾江山,江河行地,乾坤造化,万象人间草木与山川,被她用手捏在了地上。
她没有半点睡意,也觉察不到饿,在黑暗里睁着眼睛,若有所思的望着墙上所挂的一幅旧字画,是老佟从旧书店里买的,说挂在这儿装饰,现在只能隐约看到一个轮廓。
两年前的今夜,她着一袭青鹤长衣,跪在离岭山崖,观星落币。
师父说,以身挡劫,必有大难,但她仍是去了。
夏昭衣抬手,轻轻覆在自己的脸颊上。
在行刑前,那长满倒刺的刑具直接割裂了她的脸颊,那些木刺烂在了里面,让她痛不欲生。
那个痛是深入骨髓的,若让她回忆比较,也许比死前所遭受的皮肉削磨之痛更清晰强烈。
当初路千海问她怕不怕死,她没有回答,其实她真的不怕。
世人常喜欢以“死”唬人,提及死亡便觉忌讳与惊恐,这是自出生而始,周遭所有人所灌输影响的。
但于师父和她而言,死亡在他们这里根本不算什么。
万事皆具于有识,有识依附于有命,生为命,死亦为命,她敬畏的是命,而非死。
是以,这几日养性静心时,她才忽然惊觉,师父当初所说的必有大难,也许根本不是她身死,而是师父可能已经料到了定国公府的衰亡。
可即便如此,将她再度置身回两年之前,她仍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奔赴云湖。
只是,天一定要亡定国公府吗?
屋外这时又传来敲门声,夏昭衣收回思绪,从桌上轻盈跃下。
黑暗里什么都看不见,不过她的脚步很稳,避开地上所有的山河城池,踩着空地走去开门。
“阿梨,那边打起来了,还着火了!”一等她开门,支长乐便连忙说道。
夏昭衣抬头随着他所指望去,天边火光明亮,焰炎如跃。
“还有女人和小孩在哭,”支长乐又说道,“吵得特别凶,不知道会不会闹到我们这里来!阿梨,我要不要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