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
“是一位极有名望的大家,”夏昭衣朝李满看去,“大意是,世上男子喜好逼良为娼,又喜好劝妓从良。”
李满羞赧:“东家,我并不是......”
“我未指你,”夏昭衣莞尔,“莫往心里去。”
李满点头。
“至于这两位姑娘,”夏昭衣拢眉,若有所思地道,“我们与她们只是萍水相逢,一场偶遇。便看她们自己吧,若想开店,给些银两,若要换个城府重新去寻个坊间投身,也由她们。”
“好。”
李满转身离去,顿了下,又回过头来:“东家,你方才说的那句话......那么劝妓从良,也是不好的吗?”
“那是在挖苦一些男人,”夏昭衣失笑,“至于这四字,我一时也说不上是好是坏。”
“还是......坏的吗?”
“是啊,”夏昭衣声音变沉,“你看,这夜黑得,一时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地。不打破这泼墨暗夜,谁能知前路所等着的,会不会是更大的苦难?”
而她惯来散漫,闲云野鹤,不喜欢对别人的人生负责,一直如此。
李满沉默。
方才少女说到悲情,他眼下去感知,确实有一阵透骨悲凉。
谁能知,真正的苦难是在天上,还是在地上,是在这头,还是在那头。
夏昭衣扯了扯唇,干巴巴道:“她们都是男人眼中的玩物,没有姓名,只有世人所不齿的身份。死去的,消失的,破损的,毁灭的,只是一个又一个帝王年间统计出来的冰冷冷的数字。”
“东家,”李满忽然动情地说道,“那么我有生之年,能得见这天地换了人间么。”
“或许,能?”夏昭衣一笑,“世间诸事,谁能说得好呢。”
“东家,我觉得......你能!”
“我,能?什么?”
“你可想过,你去称王?!”
夏昭衣又笑了:“毫无欲望。”
“那,这天下各路军阀势力之中,可有你所看中的未来的天下之主?”
“我看中与否并不重要,天数未可知,但历史总会选出一个能将天下重合为一之人,不,”夏昭衣摇头,“不对,该是换了这人间之人。”
恢复旧的秩序,终还会是那样。
衡香一直都是相对安稳的,比起这些年来所大变大乱的州府城池,衡香不曾乱过,但那些女子的悲苦却始终未变。
不过,也有女人是不同的。
同在衡香的屈夫人,还有后来去衡香的赵宁。
夏昭衣想起给师父的那卷书册,她侧过头去,目光望向山下隐在夜色里的祠堂,隔壁便是那座破败的节孝祠。
这节孝祠,困住了那么多女人的精神自由,但夏昭衣敢断定,它万万困不住屈夫人和赵宁。
若是世间女子都如屈夫人和赵宁那般,那这天下,才算是真正的换了人间吧。
“我明白了。”夏昭衣轻声说道。
“东家明白了什么?”
“明白我问师父的一个困惑,”夏昭衣一笑,“我有许多困惑,师父让我自己去解。”
“东家解开了。”
“也不算是,”夏昭衣笑容灿烂,起身说道,“这便去给师父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