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夏昭衣接过沈冽的话,“北元籍贯远复杂于李乾,光是军户便有九类,其中一类军户称为‘赤足羊户’,其深受压榨剥削,世代为军中苦役不说,凡遇出征,人马粮饷都需自备,逼得他们时常卖儿卖女。”
“农户种类也多,”沈冽说道,“其中一类农户称为‘维那’,其所种粮食,只能留十之一,十之九需得上缴。”
夏昭衣:“而军功上,多以上属军官居功,士兵再大的功绩,无非多赏一袋米,一斤肉,多得几分上属军官的青睐。而真正的加官进爵,皆属于上属军官。”
沈冽:“北元起源自游牧,数百年前便于北境草原上与其他族群你争我战,军户逃亡投奔敌军之事,那时便时常见之。”
夏昭衣:“他们选择攻心,我便以牙还牙。那些册子,靴子,哪能比及真正的繁荣?”
沈冽:“的确,中原物产丰富,丝绸瓷器茶叶皆为北元所不得。”
支离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点了点头,不过仍愁眉:“可是,这些册子和靴子,终究令一些百姓动摇了,不是吗?”
夏昭衣一笑:“灭一国,易,建一国,难。谣言亦如是。危言耸听,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此容易。但铸信义之路何其漫漫,拉拢人心可远比摧毁人心要难。”
“我明白了,”沈冽说道,“对方此举,绝非一朝一夕能成,需得铢积寸累,日久年深,方可潜移默化,彻底侵入人心。”
“所以,我们有大把时间跟他们玩,”支离终于笑了,“他们在我们这建信义,树仁义,成公义,我们则是去他们那添油加醋,散布恐慌与焦虑对比!那必然是我们更容易!”
“开窍啦?”夏昭衣笑道。
“哈哈,他们想搞坏,却被师姐你学了过来,哈哈哈哈!”
“那是因为,”夏昭衣笑着看向前方辽阔天地,“我们脚下的这片大地,我们华夏的千古文明,给了我这底气呀。”
高空风急,吹开她细碎的刘海,露出光洁洁净的额头,她的目光清澈明亮,似含雪,似沉月,似晴湖。
声音很轻很轻,清脆悦耳,带着怅然,却又有对美好光景的向往,饱含着笑意。
虽有天灾,虽有人祸,但大地永远在这,亘古长存,大地上的百姓们年复一年在更新着他们的生活,在变得更好。
纸张从粗糙变光洁,绢布从稀有变量产。
冶铁锤锻之术,日异月新。砖瓦瓷器之精,扶摇直上。
师父所说得那些话,时时都响在夏昭衣耳旁。
师父说,盛极而衰,衰极,则更盛。
每一场浩大苦难,都会让复苏过来的苍生爬得更高,跑得更远,创造得更多。
而以天地之客去望这人间,会发现,整个人间永远都是欣欣向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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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被轻轻叩响。
苏玉梅抬头,顿了下,过去开门。
苏恒站在门外,脸色不是很好,待苏玉梅一开门,他的目光一下看到桌上所放着的舆图。
“还没给阿梨姑娘送回去?”苏恒不悦道。
“这舆图太精细,还未看完呢。”
苏恒进屋朝书案走去。
灯盏下,浩大一张舆图铺陈,大到山河脉络走向,细到城池县治湖泊,皆清晰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