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都认识,”陈无忧笑道,“不瞒阿梨将军,不止这些已定的辩学组,剩余的琼林组,还有那些散于外面的游子组,我也几乎都认识。”
夏昭衣扬眉,惊喜笑道:“先生厉害,也有心了。”
赴世论学的分法制定,出自廉风书院几位德高望重的先生们的探讨,分为辩学组、琼林组、游子组。
辩学组出自文和楼内部,为子、丑、寅、卯、辰、己、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大组,十二大组中,各有春夏秋冬四组,每组十一人,其中一人为替补,总共五百八十二人。
琼林组则是文和楼内部,经辩学组挑剩下后的文人们自行成组。
游子组,乃文和楼之外的文人们自行成组。
现在,下面讨论的辩题,乃“谦卑”。
双方各有所表,并在允许的范围里互相攻讦。
陈无忧自也谦辞,说这些乃本职分内之功。
说完,陈无忧心里琢磨,要不要问刚才发生在楼下之事。
天下士子皆重“孝”,不忠不义不孝之人,只会落个人心尽失,功越大,势越大,这遗臭万年的恶名就越响亮。
否则,为什么说文人的笔比刀更尖锐呢?
史书,便是出自文人之笔。
陈无忧到底没忍住,张口道:“阿梨将军,方才……”
他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少女侧头望来得目光。
没有太强烈的情绪表达,甚至很平澹,可是陈无忧却自她的明亮眸子中读出了警告意味。
她在让他,闭嘴。
不严厉,不凶狠,眼眸平静沉默,但就是有一股无形威严逼压而来,震得陈无忧张口在那,不敢再说下去。
“陈先生,您去忙吧。”夏昭衣说道。
陈无忧的冷汗渗出:“阿梨将军,我刚才若有任何……”
“没有。”夏昭衣说道。
什么没有,没有什么呢,陈无忧快哭了,他这话都还没说完呢。
“还请先生莫要介怀,”夏昭衣继续道,眉眼认真,“廉风书院很好,先生也很好,辛辛学子需要您这样的导师教谕。今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陈无忧一愣,随即悄然松一口气。
少女身上的气场和威压着实可怕,方才那一瞬,他真的怕她动怒,甚至要迁怒到廉风书院头上。
“先生去忙吧。”夏昭衣道。
陈无忧还能说什么呢,点头拱手,告退离开。
茶厅的门不必关,因为小丫鬟会随时过来奉茶水。
几缕清风从窗外而来,夏昭衣看着高台上的争辩越发激烈,但那些声音,她却像渐渐听不到。
耳边,依稀是康剑的那些话:
“……少爷离开沉家时才八岁……”
“……少爷被从云梁接到醉鹿时,他后背全是伤……”
“……一条一条,蜈蚣一般!”
“……那不是正常的教鞭打的,那是软藤条,带软刺的!”
夏昭衣不敢侧头去看坐在她旁边的年轻男子,余光都不敢去瞄,恐被他看见。
但她真的很生气,再思及醉鹿郭家对沉冽的抛弃、背刺和暗杀,她不觉怒不可遏。
“阿梨?”沉冽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温柔清冽。
夏昭衣面上情绪始终平静,转头看着他,清浅勾唇:“嗯?”
沉冽的黑眸沉而静:“你所想之事,可是因我?”
夏昭衣笑笑,摇了摇头,看回远处高台:“你说,他们谁赢呢?”
沉冽低低道:“……阿梨。”
夏昭衣一直看着那边。
不止愤怒,她还觉得很难过。
她年幼十岁时,他便已在护她帮她。
可他年幼之时呢?
她好想,也去帮一帮那个年幼的他,将他保护好,不让他受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