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真是亮啊,马上过元宵节了,不知道京城元宵的花灯是不是很漂亮?她从很小的时候一直想去看花灯,想着父亲和母亲各拉着她一只手,欢快地跑在街上,吃元宵,赏花灯,再猜个谜语。可惜永远都不可能成为现实了,她的父亲不会牵她的手,母亲也早不在了。
想到京都的热闹,想到南齐百姓的欢声笑语,心里忽然涌出一种淡淡的悲伤,她道:“你知道吗?若没有瓦剌人的大举入侵,没有西北的战争,那些杀人的东西都不会面世的。”至少不会现在面世,有了它们,将为这个天下造更多的杀戮。
阿古拉回头望了她一眼,她纯净的脸上带着淡淡忧伤,一双像****一样明澈的眼睛,那双眸子淡淡的,有一种惹人注目的诚实和直率。
他微微一怔,忽然下意识道:“是啊,如果这个世上没有战争多好。”
郭文莺差点笑起来,“你这个瓦剌王子会不喜欢战争?”瓦剌人素来都是靠打仗掠夺一切。
阿古拉突然沉默了,头微微垂直,再也不说半句话。此时此刻,他居然想到了他的母亲,那个温柔似水的女人,那个被父王从南齐大户人家抢夺去,硬是占了身子的女人。
他从懂事起母亲就没笑过,虽然父王很宠爱她,也很宠爱他这个儿子,可是他看得出来,母亲不高兴,她甚至在默默算着自己活着的时间,给自己定做了丧服,然后在他成年的那一天,吊死在了自己的大帐里。
然后他到了军中,开始打仗,浑浑噩噩的过了几年,竟不知自己过得是什么日子,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他喜欢打仗吗?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和大部分瓦剌人不一样,因为自己身上有汉人的血,永远也融不到完全的瓦剌人中去,永远也得不到他们真正的拥戴。
他终究不是一个完整的瓦剌人!
心里忽然烦乱起来,莫名觉得心里发堵,因为他忽的意识到自己打了一场毫无意义的仗,不管战败还是战胜,都没有任何一点意义。
这个想法,让他难过极了。他站起来,跳下马车,疾步走远了,就像他来时匆忙,走时更是匆匆。
郭文莺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摇摇头,“这人还真奇怪。”
路唯新的囚车离得远些,他一直在关注郭文莺,此时不禁问:“文英,那个瓦剌王子跟你聊什么了?”
她摇摇头,“没什么,就是那王子挺奇怪的,也不知道皇上会把什么样的公主嫁给他?”
路唯新嗤笑,“你还有心情关心人家娶谁?还是先担心自己命吧,战败了的娶公主,战胜了要砍脑袋,这活着真娘的没意思透了。”
郭文莺笑了,徐徐的笑容像打开的五彩幕布一样,斑斓、明丽。是啊,活着没意思,可人们偏偏都想活着。
她也想活得好好的呢。
在次日傍晚的时候,这支最奇怪的队伍终于进了京都,走在最宽敞的长街之上,两边熙熙攘攘来看热闹的人群,你拥着我,我挤着你,都想看看南齐最新鲜的进京队伍。
“听说有瓦剌最漂亮的王子……”
“听说有押送的罪囚……”
“听说有棺材……”
“听说还有哭丧的……”
“哎哎,听了没,那些西北将官一个个长得都可帅了……”
说最后一句的,肯定是个女子。
不过,不管这算一种怎样样的怪异组合,总之京都城中万众空巷了,从各处蜂拥过来的人群,把街道堵了个水泄不通。
一群群的大爷,大奶奶,大姑娘,小伙子……都对着车队指指点点,说的最多的就是押在囚车里,被当猴看的人。
“李大娘,你瞅瞅,里面两个小伙子长得多好看啊。”
“哪个?”
“左边那两个。”
“是啊,真好看。你瞧在里头憋屈的,小脸都饿瘦了。”
有人腹诽,又不是杂耍团,当在看狮子老虎呢?胖瘦也值得拿来说嘴?
……
“唉,张大哥,你说他们犯了什么罪啊?”
“不知道,听说打了瓦剌了。”
“这是打败了?”
“不是啊,打胜了,瓦剌来求和了,还向咱们纳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