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医令将药材领用的册子献上,夏望之翻了翻,面色更是难看。
元沐宫领用药物之人乃是一个小宫女,可千栩宫那人,却分明是前些日子已经被赏赐给夏衍的香雪!
难不成……此事当真和夏衍有什么关系?
“你说有人给你川牛膝,”望帝合上手中册子,冷冷开口,“可太医院的记录却分明说是千栩宫的人去领用的,安知那人不是被你借着容嫔的名义授意?”
他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祈兰一哽,随即却忽然古怪地笑了笑,“皇上,众所周知,前些日子千栩宫一直不是冷宫,胜似冷宫,奴婢连门都出不了,更谈何去领药?”
“更遑论后来容嫔娘娘怀了孩子,宫里这么多人都如此紧张,奴婢又是千栩宫的人,太医们难道都没长脑子,为何会把这药给奴婢?”
“奴婢虽然不懂药性,可刚才也听陈太医说了,这川牛膝是有活血功效的……”祈兰顿了顿,“敢问是哪个太医,竟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药给了千栩宫?”
祈兰说完这几句话后就不再多言,端端正正跪着,像是在等待上面的发落。可她说出的这几句话却像几把尖刀一般插得旁边张医令身上三刀六洞,汗湿重襟,就差跪在地上以头抢地证明清白了。
“皇、皇上……此事微臣的确不知。”
夏望之却看了他一眼,冷淡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那朕还要你做什么?”
张医令浑身汗毛都炸了,腿一软顿时跪在了地上,“臣、臣这就去查!”
夏望之眯起眼,也不再看他,“身为太医院医令,却一问三不知,连太医院的药材都能随意任人取用……”
他每说一个字,张医令浑身便抖一抖,到最后已经抖如筛糠,面若金纸,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依朕看来,你这项上人头,怕也不必再留了!”
“皇上且慢,”太后却在此时开了口,及时阻止了依着望帝命令上来拖人的侍卫,“你不是要查出真相,不查出太医院是谁给出了药物,杀了他又有何用。”
若是不查清楚,就这么容许此案最后又落在了无头公案上,那么夏衍才是真正脱不开干系了,太后如此怜惜幼子,又怎会容许此事发生?
张医令侥幸逃得一命,瘫在地上有如死狗一般,半晌都直不起身来。
太后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还不去把事情查清楚!”
“是、是,微臣这就去,这就去!”
看来祈兰这是知道自己此次必死,所以打算拖人下水了。萧锦却反而来了兴趣,容家安插在容嫣身边的眼线,按理来说应当不会是蠢人,多半是平日里容嫣太过愚蠢懦弱,这才让祈兰这种棋子反倒爬到了头上来,更别说还要专门费上这么大的功夫来除掉她。
是祈兰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还是容嫣另有打算?
事关小命,张医令自然不敢怠慢,不多时便去而复返,带回来的消息却让每个人都吃了一惊。
千栩宫的川牛膝竟然也是刘太医所开的方子。
先前牵机妙手回春救治了容嫣之后,刘太医便垂头丧气回了太医院。虽然此人平日里向来好大喜功,可毕竟多年同僚,众人也以为他不过是受了平日里被他呼来唤去的牵机突然受重用一事的刺激,也无人去自讨没趣。
方才得知查方子后他虽然面色不对,可毕竟辛劳了一晚,众人都以为他是受打击过度,也便无人在意,分头各自去休息了。
可就在刚才张医令来回这一小会功夫,再去看刘太医时才发现,此人竟然已经死在了房间内。
太后的面色却当先变了,“可是自尽?”
张医令暗叹时日无多,边擦着汗边苦着脸道,“刘太医乃是自己服了断肠草自尽,旁边还扔着药瓶子……”
他没说的是,刘太医的死状极为狰狞,临死前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怖之极的东西,连眼珠子都凸了出来。
这一下线索又断了。
夏望之怒极反笑,“祈兰,你倒是说说,千栩宫内有人给你川牛膝,但当时取药和开方之人都是死了的刘太医,那么,给你川牛膝的人是谁?”
萧锦好整以暇地看着祈兰,打算看看这位容嫣的前侍女要如何“回报”自己的主人。
祈兰低着头,唇角忽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皇上,这千栩宫里谁还能差使得动刘太医?”
她话音未落,嘴角忽然淌出血来,整个人往后一倒,竟然是就这么咬断了自己的舌根,显见得是不活了!
她这动作毫无征兆,就算离她最近的夏望之都阻止不及,望帝伸出的手还止在半路,眼下才是真真的死无对证!
夏望之怒极反笑,手重重往后一甩,险些扇了王公公一个趔趄。
“个个都是聪明人,死得一个比一个利索干净,朕瞧着倒当真是聪明之极,聪明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