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见夫人没有心思多说话,识趣地住了声,拿出脂粉梳子之类的,让夫人坐到镜前,自己站在身后仔细梳头发,再在面上化些适宜的妆。
孙氏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让小荷梳了高髻,满头插了小梳,再插了一些小的团花,显得郑重而华贵。妆罢着衣,长裙上襦,襟边都绣有花纹,宽袍大袖。
“夫人,不过买几样东西,竟将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小荷不由惊叹道。
孙氏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皱纹和嘴旁的法令纹,伤感地说:
“再早个十年二十年,还可以这说话的,现在来说,当不得真啦!老喽,真是老喽,年龄不饶人,再怎么保养收拾,都敌不过岁月的流失啊。”
小荷觉得今天早上夫人有些奇怪,竟说一些丧气话,而且情绪幽怨,全然不像平常的样子,不禁奇怪。心里想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又不好问,只得一个劲地夸奖夫人,好让她心里好受一点:
“夫人,我看啊,你是一点儿也不显老,你不知道,你今天穿这一身衣衫再看脸上头上的装扮,不知道有多贵气呢!”
孙氏摇摇:“脂粉抹得越多,便越是说明衰老来了,而且,穿得愈华丽,便越是心虚。你几时见过那十六七岁的姑娘拼命地往脸上抹脂粉的?瞧你,啥都不用抹,脸蛋儿也是红润无比的,不像我,还要费力地涂抹上胭脂呢。”
小荷一听,不知道怎么说了。今天早上,根本不对头,她无论说什么,夫人都没有高兴起来,反而说得越多她便越是伤感。罢了,不说了,啥都不说了,安静陪着便是了。
小荷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不再说话,只按夫人吩咐办事。
梳洗收拾好,孙氏将柯儿托付给奶娘和另外的丫头,让她们精心看着孩子,然后自己带着小荷和另外一个赶车的把式上了自家马车。
“要不要跟老爷说一下?”小荷有些担心。
孙氏挤出一丝笑容,勉强说:“不用了,老爷昨夜回来的晚,一直没有睡好,今早好不容易睡熟了,不要吵醒他,让他好生睡吧。”
“嗯。”小荷点了点头。
出门前,外面还下着小雨,空气中有些清冷的味道,孙氏不禁打了一个寒战,小荷看在眼里,忙跑回去拿了一件厚实的锦袍出来,让夫人披上,说今天外面冷,千万不能受了凉。
“小荷,还是你心疼我啊。俗话说,春捂秋冻,这春天里,真是不能穿得太薄了呢,不然的话,减衣服太快,稍不注意就得了风寒。”孙氏看着外面的细雨喃喃,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小荷不作声。
北方的早春,其实是没有什么景致的。那些落叶的树枝上,不注意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天空中没有太阳,小雨让空气显得寒凉,路上湿滑,一路无声,小荷觉得很是压抑。这样的情形,在她的记忆里还不怎么有过呢。
唯一有一次,夫人似乎是和老爷吵了几句,夫人伤了心,也是这样的天气出了门,不过不出两天,人家两口便又好了,而且比以前还要好些呢。
但愿这次和上次一样吧。过不了明天,夫人和老爷便又可以和好如初了。
当丫鬟的,没什么指望,只求自己服侍的主子能够天天开心,他们开心了,自己也便少受些罪,少提些人,再不好,还能多得几个赏钱啥的。
夫人是小荷的一切,是她的靠山,小荷一点儿也不希望夫人和老爷闹矛盾。
马蹄嗒嗒,仿佛走了许久,才走到了市场里。径直到了最好的“三凤”绸缎庄,小荷扶夫人下来,俩人走进店内,选了一些锦缎,更挑了暗红牡丹花纱和轻庸纱等常用于夏季的精美纱罗。
“夫人,你买这些,竟要送于谁去?要知道,你可是很昂贵的啊。”这些东西要送给谁呢?她小荷竟一点儿也不知道,夫人如果做傻事的话,她作为贴身的丫头,是有义务提醒和阻止的。
“早跟你说了,不要问这问那,我买东西,自然会有我的道理的。”
孙氏脸上没有表情。
花了百十两银子,将买好的纱锦缎包好,店家殷勤地帮着送到了马车上,然后目前孙氏她们主仆二人上了车,这才回到了铺子里。
从绸缎庄出来,又坐车到了一家首饰铺子,买了一些常用的首饰,这才又出来赶路。
路上,小荷知道自己真的不能再问什么了,一直沉默着,直到马车走到了属于老爷家的宅子面前,下了马车,抬眼看去,只见那上面早挂了一个匾额,上书“宝砚斋”三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