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之和段氏答应着,走到裴玉和叶氏面前,叫了声:“爹,娘。”
裴玉点了点头,没说话。
叶氏却将脖子一歪,看向了别处,一副很不待见的样子。
段氏有些尴尬,心里想着,就不该来。
裴逸之却看了看一旁正垂头丧气立在那里的裴逸清,转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四弟,从哪跌倒从哪爬起来,你年纪还小,当受点磨练为好,别灰心,三年之后再考就是。”
裴逸清没说话,那肖氏却“哟”了一声,仰了仰脸道:“敢情二叔说得真是轻巧,三年之后再考,那岂不是又要再读三年,这三年之中给先生多少钱,笔墨纸砚得花多少钱就不算了,那三年后万一再考不上,又该如何?”
叶氏一听,当即瞪了肖氏一眼,烟袋锅在炕沿上拍得“啪啪”直响,哼道:“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哎哟,娘!我这个人心直口快您是知道的,我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说着,肖氏看向宋玉梅,笑道:“你说呢?三弟妹。”
宋玉梅进退两难,说是与不是都要得罪一个,索性就什么也不说,一笑了之。
肖氏又道:“他二叔,他二婶,听说你们那个亲家的大儿子考中了咱们县试的头名呢,虽然不是你们的女婿,但是若葛家的大儿子有了出头之日,你们家子慧做为葛家的二儿媳妇,过了门后也跟着沾光不是。”
裴逸之与段氏本就对裴子慧与葛家的亲事不看好,现在又在裴逸清落榜之时,提葛家的事,他们的心里就更不舒服。本想张嘴说两句,却听那肖氏又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哎哟!也不知道那葛家是不是祖坟冒清烟了,人家那孩子怎么就是县试第一名呢?那你们说咱们家四弟这书也没少读,钱也没少花,还和那姓葛的小子是一个先生教出来的,怎么人家就考了县试第一名,咱们四弟却连县试都没过呢……”
“咳,咳……”那边裴逸安是又剜又瞪又咳嗽,可这肖氏就是不住口,那两片嘴唇,简直就如流破了堤坝的洪水,止也止不住。
叶氏终于听不下去了,瞪了她一眼说道:“她大嫂,你今儿这话怎么这么多?”
“哎哟,娘,我这不是……”
话未说完,却见那边裴逸清对着裴玉和叶氏“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叫了声:“爹,娘!”这眼泪就哗哗地落了下来。
“清儿,你这是干啥?”叶氏脸色一变,柔声道:“你看你这孩子,虽然一大家子人都在这,但是也没有人怪你,娘刚才哭几声是心里难受,这哭一哭不就好了,你别难过,别难过啊!”
叶氏不说还好,这一说那裴逸清反倒“哇”的一声大哭不止,一边哭一边道:“娘,我不考了,我考不上,您就别再让我读书了,我,我,我真不是读书那块儿料。”
“你说啥?”叶氏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指着裴逸清的鼻子就骂:“你个小白眼狼,我生你养你一心想让你考个功名,你反过来就和我说这些丧气话吗?不考秀才怎么办?难道像你大哥二哥三哥一样在家务农,那一辈子可就没个出息了,你抬头看看你那几个哥,你也想像他们一样吗?”
“娘!”裴逸清哭嚎不止,“我,我真考不上啊!”
“考不上也得给我考!”叶氏一跺脚,哼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逸清读书的事,就是咱们家最大的事,不吃不喝砸锅卖铁也得供逸清读书,不就是再供三年吗?三年后他才十八岁,干啥都不晚。何况听人家说,那秀才的考场上不是还有八十岁的童生吗?咱们逸清还怕啥?要我说啊,好饭不怕晚,咱逸清就是当官的命!”
肖氏撇了撇嘴,道:“娘,那要是三年后再考不上呢?”
“那就再读。”叶氏的眼中飘着极为不甘的眼神,瞪了大伙一眼,哼道:“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哪个胆敢瞧不上你们这个落榜的弟弟,别说我这个做娘的心狠。”她瞅了大伙一圈,用鼻子哼了哼,说道:“老二不是分出去了吗?老大和老三若是嫌供你们四弟读书是拖累,也可分出去,不过若是你们四弟有朝一日高中了,分出去的可别回来巴结。”
裴逸安低头不语,看不出任何情绪。
倒是肖氏左顾右盼地看了一圈,见老三那边的两口子皆没什么反应,也就讪讪地说了句:“出去怎么活,又没有田地。”
裴逸之和段氏回来的路上,段氏走着走着就叹了一声:“庄稼别人家的好,孩子自己家的好,可也没有咱娘的这么个好法,小妹也就罢了,长得漂亮,娘说是当夫人奶奶的命,那日后也有可能真的就嫁到了富贵人家去。可这四弟本不喜读书,娘却偏偏逼着读,唉……”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普天之下为人父母皆是此心愿。”裴逸之也叹了一声,“走吧,走吧。还不知道子洋在家有没有哭闹呢!”
“嗯。”二人双双加快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