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鹤天偷觑了眼端坐上首位正经喝茶的主,悄悄抹了把沁出额际的冷汗。
虽然是自己开的口,邀请对方来府里坐坐,可那不是客套嘛!且之前无数次的邀约,都是被打回票的,不想今日却……
莫非,是为下个月的武考来的?可是不对啊,真要商讨武考之事,也该找尚书大人才是,自己不过是个副手。再者,眼前这位主,和尚书大人交情匪浅,没道理跳过尚书大人,专程来找自己……嘶!季鹤天越想越不安,连带着坐姿也局促起来。
阙聿宸借着喝茶,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下首位的季鹤天,面上淡定自若,心里着实无力得很。
一想到昨儿晚上,曾被他派去伺候过季宁歌的小丫鬟,跪倒在他案前,哭着交待了那日的过失:没让季宁歌服下避子汤。
这个消息,让他彻夜难眠不说,连早朝也心不在焉。
原本,季侍郎家的嫡女若是真怀了他的子嗣,他娶了也就娶了,多少合了宫里那位的意思。可问题在于:自己是受欢情散的影响才……被一个女人摆了一道,反过来还要请期亲迎、替人善后,这滋味……真让人郁卒无力。
思来想去,能将自己摘离这个遭乱漩涡的,似乎也就只有派人演一出戏,一出她与别个男子亲热的公众戏。如此一来,哪怕她日后真大了肚子,旁人也不会将孩子的父亲和他划上等号;再找个妥善的时机,让她来场意外小产,彻底将这个不安定因素,泯灭于腹中……
可是,阙聿宸犹豫了。
被敌我军营皆喻为“鸷鹰”的阙大将军,在这件事上,竟起了恻隐之心。
一想到要了结的是自己亲生的骨肉,还没出娘胎,就要无辜殒命……他就辗转难眠,整整一晚上,都没合过眼。
直到下朝,与季鹤天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因对方一句顺口相邀,他竟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再回神时,人已在季府的厅堂里坐着了。
唉……阙聿宸暗叹一声,头疼地拧了拧眉心。也不知犯了哪尊太岁,竟然霉到这个地步……
“咳……那个……阙将军可是在为边关的局势忧心?”
季鹤天觉得再不打破室内的静寂,他就快要大小便失禁了,于是又抹了把额头的冷汗,战战兢兢地开了口。
阙聿宸闻言,微微一愣,继而缓缓点了点头,索性顺着对方的台阶下了:“嗯,有劳季大人关心了。对了,武考的事,季大人筹备得怎么样了?”
果然是为这事来的,可是为何不找尚书大人询问呢?
但不管怎样,季鹤天高悬的心总算放下了,忙起身拱手道:“阙将军尽管放心,都已排布妥当。”
“既如此,就不多叨扰季大人了!”阙聿宸说着,将手上的茶盏往桌几上一搁,起身掸了掸朝服,大踏步出了厅堂。
“阙将军若是不嫌弃寒舍招待不周,不如,用了午膳再走?”季鹤天弓着腰跟在后头,嗫嚅地客套道。既怕轻待了阙聿宸,又怕他真的答应留下用膳。
“多谢季大人的好意,本将军心领了,不过今日还有点事,不能与季大人小酌一杯,甚为遗憾……就送到这儿吧,季大人请留步!”
两人彼此寒暄了一番,一前一后出了前院的园子。阙聿宸朝服一掀,举步跨出了前院院门。
“爹!”
早已候在院门口的季宁岚,顺势上前,明着是给季鹤天请安,实则却是在偷觑阙聿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