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事情到了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萧栾往前凑了凑,想借着烛光看清楚主子的脸色。从上京来的金帐侍卫已经到了幽州,带来了大辽陛下耶律雄机的口谕。训斥了南面宫大王耶律极的失职,同时勒令耶律极将萧栾和海里两个人捆绑了送到上京去接受陛下亲自审问。
耶律极斜着靠在垫着一整张白虎皮的座椅上,手里端着一支玉杯,品尝着来自西域的美酒。那酒色如琥珀,味道甘醇。
耶律极今年不过二十三岁,比他的弟弟耶律德光大四岁。但是十八岁的时候他就已经被封为了南面宫大王,而他那个骄傲的弟弟耶律德光现在还没有一个正式的身份。耶律极和他的弟弟一样,脸色白净,面容清秀,一点也看不出是契丹人的样子。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身材瘦削,看上去就好像一个文弱书生,而他的弟弟则十分的魁梧,就想一个天生的猎人一样。
原本就生的俊美,再披着一件漂亮的貂皮大氅,靠在椅子里的耶律极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仪,看上去潇洒尊荣。
他喜欢喝酒,却不喜欢喝烈酒。不同于他弟弟耶律德光喜欢喝最辣最烈的酒,他最爱的还是西域葡萄酒的厚重温醇。
轻轻笑了笑,耶律极伸手指着萧栾的鼻子道:“不是咱们应该怎么办,我最智慧的朋友,现在你应该想的是,到了上京之后你该怎么办?”
他的手指细长白皙,更像是女人的手。
萧栾立刻变的脸色惨白,他匍匐在地上,捧着耶律极的靴子哀求道:“大王,你不能不管我啊。大王你是知道的,我并没有做错什么!都是那些该死的党项人!还有那个该死的海里,若不是他,岁贡就不会被西夏人一把火烧了!”
耶律极轻轻踢了踢脚,让自己尊贵的脚离开萧栾的卑微的脸。
“萧栾,你的智慧就好像夜空一样深邃,我知道你会想到办法摆脱困境的。我也知道你并没有犯错,但是我的朋友,你看到了,我也受到了父亲的责备,南面宫大王的位置我还能坐多久,谁知道呢?”
萧栾哭泣着哀求道:“大王,只有你能救我了。我对你的忠心天地可鉴啊,我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也从没做过对不起大辽的事。大王,求求你,救我一命吧。若是失去了大王的庇护,我就会像一只脱离了狼群的幼崽,会被活活的冻死,饿死。大王,看在我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我吧。”
耶律极轻轻抿了一口美酒笑道:“萧栾,我知道你的忠心,也感念着你的功劳,但是现在打算惩罚你的是无数年以来草原上最伟大的可汗,是我最尊敬的父亲。不管是为子还是为臣,我能抗拒陛下的旨意吗?”
他看了一眼已经失去了分寸,颤抖的好像一只鹌鹑一眼的萧栾,眼神里闪过一丝同情,却一闪而过。
“萧栾,命运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现在能救你的人,只有你自己。”
他站起来,将玉杯放在桌子上,走到窗口看着外面深邃的夜空,看着那一轮皎洁的明月。大雪过后,天空总是显得更加的干净,就好像最清澈的小溪,能看清一颗颗漂亮的五彩石子。月亮就好像一个挂在天上的银盘,神圣而纯洁。
萧栾的嗓子嘶哑着乞求道:“只求大王能如实将事情的经过告诉陛下,陛下的智慧比大海还要深,一定能辨明是非的。”
耶律极皱了皱眉头,将视线从月亮上收回来:“萧栾,你是在怀疑我的诚实吗?”
萧栾的身子猛的一僵,随即磕头如捣蒜一般:“大王赎罪!大王赎罪!我是急糊涂了胡言乱语的,请大王责罚。”
耶律极看着萧栾说道:“我不会责罚你的,上京那边杀人的刀子比幽州多,而且也锋利的多。你自求多福吧我的朋友,现在你可以离开了,我的侍卫会帮你绑上绳索,他们会把你绑的松一些,若是陛下的侍卫来绑你的话,只怕走不到上京你的手臂都会变成黑色,轻轻一碰就会凹陷下去再也弹不起来。”
“这是我唯一能为你的事,萧栾,好自为之吧。”
他摆了摆手,示意萧栾出去。匍匐在地上的萧栾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己的主子,他还想哀求主子给自己庇护。可是他还没有张嘴,就看到了耶律极冷冷的一瞥,那视线,凌厉如刀。
还没有出口的话被自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萧栾苦笑一声,站起来,躬身退了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到耶律极好像万年寒冰一样冷酷的声音。
“给你一个建议,当面对死亡的时候如果你若是不能跑远也不能抗争,那么可以往后退一步,退到别人的身后。同时不要想着如何去辩解自己的错误,而是尽力想办法弥补过失的话,或许仁慈的长生天会给你眷顾也说不定呢?”
萧栾身子一震,随即深深的拜了下去。
等萧栾走了之后,耶律极回到书案边坐下来,品了一口美酒,然后微笑着写一份奏折。他尽力清晰的将自己了解到的事情经过写出来,并且真挚的对自己的失误做出了忏悔。然后本着为国家着想举荐离妖那颜接替海里镇守定州,举荐他为郎将。最后,耶律极表达了自己对父亲的思念和敬仰。
写完之后耶律极轻轻的吹干墨迹,他很满意自己的书法,工整,漂亮。他用了汉字和契丹文字各写了一遍,从头到尾都没有修改过,一蹴而就。
耶律极知道若是他的幕僚们在身边的话,一定会提醒自己离妖那颜也是二皇子耶律德光的人。难得将海里从南面清理了,若是再换上来一个二皇子的亲信的话,对自己一定很不利。耶律极想到这里笑了笑,是啊,离妖那颜也是二弟的人呢,我知道的,我明明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