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和与王双戟最终未被留难。
黄巾前营与后营的一万八千叛军,最终有十几股小帅,屯长的三千余黄巾,愿随二人一起走。
一行人离营西去时,推着一百六十余车,价值上亿钱的财货……
次日卯时,北方军中军一个步兵里由南门进入军都,两个骑兵里分由东西两门进入城。
与此同时,南门外北方军大营,开始依次拔营,离开军都,东进渔阳。
八日后,北方军最后一里离开军都之时,一共带走了五万二千余黄巾降卒。
在此期间,黄巾于军都周边裹挟的近五千县乡之民,被一体释放。
其中近八百丧失了一切牛,犁,锄等生产工具,随身口粮仅够二三日,已实质沦为难民的老弱妇孺,随北方军一起抵达渔阳……
……
渔阳郡,三河。
农历七月,天蝎座大火星由南空西坠,预示着暑渐退而秋将至,故称“七月流火”,天气开始转凉。
青山隐隐,芳草萋萋,漫步在三河交汇的荒草野地中,人高的芦苇倒映在清凌的地溪,伏倒的野草形成了一眼望不到边的湿地草甸。
无数的水洼就隐藏在其中,可供鸥鹭水鸟栖息,虫蛙觅食,也可把不经意涉入其中的人畜牛马,变成累累白骨。
天将转凉却恰是最热之时,胜暑之中,一行人除简雍外,皆是短靠打扮,短袖敞襟,足及草履,不少人的裤腿都扁上了膝盖。
“野外作业的蚊虫是个问题。”
一条地溪边的李轩俯身挠着小腿肚子,他对这里的蚊子没抗性,一叮就是老大的一个包,又红又肿,奇痒难耐。
或是发现了溪上摇晃的倒影,一群小鱼顶着水游了过来,聚在他头前的倒影溪水下,一条条小鱼一边摇着尾巴,一边鱼头时而伸出水面,鱼唇略张,吐着泡泡。
“滚蛋。”
李轩俯身拽起一把带草絮的湿土,一把朝溪里聚过来的小鱼扔了过去。
展身抬头,目光越过溪流朝南望去,一条大河蜿蜒流淌,河阴一面的野榛子林里,榛树叶子已经开始泛红了。
林中一前一后飞出两只白色水鸟,扑腾着长翅,从河面上蜻蜓点水一般掠过,似被河北涌动的人惊动,从河道中线展翅拉起,斜着飞远。
河阳离李轩等人不远的干滩上,沿河的沙土地上,竖着一个个形态各异的木架,人字架上竖着铅坠,桩形架子间拽着长长的横线。
正在进行实地测绘的百乐门堪舆师,在口令与手势的指挥下,搬架拉线的军中士卒,在河边各司其职,忙忙碌碌。
河中驶来了一行蜈蚣船,一条十桨并用船,拖带着其后五条充当车厢,运载着物资的梭柜式平舟,缓缓朝河边泊。
泊舟的地方,一条条未上板的竖桩正在从陆地向河中蔓延,一个大队五百余人的劳改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打竖桩,铺木板,架设栈桥。
“饭来喽。”
一声欢叫,临河的不少正在俯身打桩的劳改犯们挺起了腰板,都在朝河中正在泊岸的蜈蚣船眺望。
一张张挂满汗水的黑黝黝脸庞上,难得挤出了一口白牙,露出了灿烂的笑。
栈桥背后,一条延伸的土路之后,平原上无数的帐篷一直朝北蔓延。
顺河漂下的原木,被河边的浆排勾住,一车车的送到营区东部的堆场。一部分被用于立寨,一部分送入毗邻堆场的匠营。
原木会被直接裁成木条,木段,木轮,铆楔成架子,拼装成支撑高杆,装上木轮子,滑槽中塞入桐油麻绳,变成一个个滑轮杠杆。
三式大型滑轮杠杆,用于路面平整夯土的最多,其次是临河码头吊机,另外就是用于城墙夯土与物质上吊的滑轮高吊。
部分滑轮高吊与楼车一样,下有轮,可同时用于砖窑等工坊建筑,民居吊大梁等作业。
刚伐下的木是湿木,不经油浸熏蒸,久则生虫。不经阴晾风干,不可为材,受环境影响大,不耐高温易变形。
但正在剧烈膨胀的三河建设营地,湿木打造的工具正源源不断的从匠营中,同样不断增多的工坊里出来。新樵的湿木,一经加工成工具,便立即投入使用。
北盟需要经久耐用的工具,更需要适合当下的工具。
“粮食是个大问题。”
一行人从营地走过来,入目就能看到风中摇曳着的野麦穗,在阳光的照映下,显得黑红黑红的野高粱。
一处处溪流与河滩旁,不乏半入水中,甚或完全伏倒的野稻子。
这都不是人种的,与时不时就能从草甸子中摸出来的鸟蛋一样,都是大自然的馈赠。
身处胜暑之中,李轩却对大暑之后,必有大寒深深恐惧,眺望着人头攒动,热力四射的三河营地,非但没有被营中蓬勃的朝气感染,反而咬着腮帮子,一字一句道,“仅一个劳改营,一天耗粮就突破一千石了。”
劳改营的劳改犯人数,经居庸,军都,广阳,渔阳的俘虏不停汇聚,在册人数已经超过八万,加上不在册的孺子老人,实际人数已经突破十万大关了。
“一日千石粮?”一旁俯身捡拾野稻穗的田畴,讶异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