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煨来银行,就是为了拿黄金来“铸造”成汉元,这让他有种自己就能制造汉元的错觉,并对这种感觉非常满意。
拿黄金,杂银,五铢钱买粮,价格都是没准的,就是简简单单的先免费铸造成标准的“汉元”,与中联储的粮票价格,与粮食价格,就恒定了。
士卒只有拿到汉元才能安心,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求安心的不止段煨,此间楼上,董卓就正为求个安心,而煞费思量。
“苦也,苦也。”
行外天色早暗,银行更是早早就闭门上板,栈改的二楼上却始终亮着油灯。
美阳身处围城之中,县城内外本就比平日森严许多,执的是金吾宵禁。天一擦黑就全数闭门,不准在街上走动了。
忙活一天,早早被堵在家中,吃饭洗漱完毕,唠唠家常,有妇人的抱着妇人上塌,有孩儿的逗家中孩童玩耍。
最惨的是啥也没有,被围城失去城外活计,粮且不够的小民。
这些因为战祸,而不得不枯困城中的人,只能把裤腰带再勒紧点,擦擦饿出来的虚汗,先躺着睡下,次日再冒险出城伐薪,争取换几升救命粮。
路上不见衙役,换由官军士卒搭棚彻夜把守,两什一队,前持着刀矛,后持弓弩的中军巡哨,也陆续上了街面巡查。
天未全黑,巡逻队携的火把未点燃,街上两两相遇,却离老远就止步互问口令,回令。
毕竟是正规军,行营建制与日常遣派,还是一板一眼,比旋起旋灭的烽起义军,有章可依。
倒是对等候在银行门前的董卓亲标,路过的巡逻队没人讨什么口令,有相熟的队官就与董璜等人熟稔的聊几句,更多是不闻不问,错身而过。
都是官军,张温,皇甫嵩,董卓三部却分了四部分,除了三部还有各自征辟的孙坚一类的军中从事,掾属幕佐带来的义军。
张温的从事孙坚,就强烈建议张温弄死桀骜难驯的董卓,故而张温部扎武功,董卓却北上扎在了美阳。
可乱军之中,本欲接替张温的皇甫嵩,却阴差阳错间,又与董卓同处在了美阳一县,一被围城,更是全窝在了一个县城之中。
皇甫嵩与董卓同样不对付,官军各部之间彼此的龌蹉,从不比叛军中更少。
心不一心,同处一城,夜长梦就多,彼此私下的小动作多有。
借助外力,斩将夺旗,吞并友军部曲的努力,阴谋诡计,合纵连横,无时不在台面下涌动。
相互提防,彼此遏制,这与时常想引虎入笼,帮自家护院杀对头的洛阳大将军文官们,没有不同。
官场倾扎还是小事,战事急迫间,面上起码能圆过去,真正要命的是粮罄,军饷皆无。
官军不是贼军,军饷过不来,粮秣断输,欠饷的士卒戾气与日俱增,士气却是一天比一天难看。
今岁司隶旱,三辅起蛾,山东地面黄巾又起,关东粮秣断输,洛阳东接关东粮的华仓都已空了,长安又被贼所占,本就不敷使用的粮秣,更是无法西输三辅。
无饷军心莫提,无粮万事皆去,无饷无粮之地,若非被人围了,董卓早就自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