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琅把她紧紧揪住:“你不是说,我们是修道之人,就算真见鬼了也能一战吗?你倒是战啊!”
鬼哭声越来越响亮,那股沉重的喘息仿佛就在耳边。
青灯摇晃一下,忽然熄灭了。
白琅吓得手一松,纪雅之瞬间跑没影了。这个时候作为映镜人的好处跟坏处都体现了出来,好处就是她能借着微弱的月光,从镜中看见扒在窗户口的干尸原貌,坏处就是看得太清楚了。
干尸的皮肤看起来非常恶心,上面全是脱水后留下的褶皱,而这些褶皱又像抹了油似的光滑坚硬。它的眼睛往下凹陷成空洞,嘴大张着,像活人一样发出呵气声。
白琅朝窗口扔了一张火符,火符燃烧化幡,像窗帘似的把口挡住。干尸穿过时发出灼烧的声音,空气中瞬间弥漫起一股子难以言说的腥臭。很快,一只焦黑色的手探出了火幕,白琅立刻转身就跑,结果才一转身就撞上了刚逃掉的纪雅之。
“你没丢下我啊!”白琅感动得两眼泪汪汪。
纪雅之干脆地说:“不是。下面也有,而且好多,我就回来了。”
“……”
白琅再度朝窗口扔出几张火符,然后迅速用真阳绝壁将门堵住。她一边想办法,一边语速飞快地跟纪雅之说:“我觉得我们看反了。”
“什么看反了?”
“壁画。”白琅拿着镜子,镜中照见门外堆积成山的干尸,纪雅之只以为是法宝,也没有多问。
“壁画?”纪雅之先是疑惑了一阵,后来又猛然惊道,“你说,这些壁画不是说一个僧人由恶变善,而是……”
“而是由正常人变成了厉鬼。”白琅指了指那副瀑布修行图,“这里的水是越来越少的,但是从下往上,瀑布却越来越宽广湍急,说明它的时间顺序是由新到旧。这里可能有过一个佛寺,但后来寺中人都逐渐化作了……”
“啪嚓!”
整扇窗都脱落了,白琅围出的火幕中出现一只只漆黑枯瘦的手。
她咽了下口水,把话讲完:“化作了厉鬼干尸……”
纪雅之也不多废话,从口袋里拿出一只巨锤,抬手就往墙上抡去。可是看似不堪一击的墙壁上突然闪过璀璨金光,将纪雅之连锤带人都弹开了。
她爬起来,气愤道:“什么破墙,挡不住干尸,反而把我们给挡了。”
第一只干尸从窗口爬了进来,白琅连忙掐诀,这时候纪雅之又发出一声惊呼。白琅回头一看,发现门上的真阳绝壁也已经开始皲裂,一只只手伸在缝里,像摆动的柳条。
她回头的短暂时间里,黑色干尸已经跑到她面前,一爪子直袭门面。
白琅敏捷地矮身躲过了,但她没料到干尸一击不中还有一击——它侧身之后露出利剑似的尾巴,直接往白琅脸上甩。仓促间白琅只能掐剑诀抬臂一挡,可是不敌,瞬间连皮带肉被削下来一块。
她强忍着疼痛用另一只手掐诀,轻喝道:“五浊皆去,八景光明!”
这时候正好鬼哭声连片,将她的颂咒声掩去。
干尸的尾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湮灭殆尽,它发出凄厉的哀嚎,迅速远离白琅。
“你还好吧!?”纪雅之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也顾不上跟墙壁较劲了。
白琅手臂上全是血,而且一与空气接触就化沙,几息之内她感觉骨头里都是痒的,只能忍痛直接将伤口用布盖住缠紧,避免与这里的空气接触。纪雅之本想用水给她清洗一下,结果忽然意识到这地方水一流出来就会化沙。
“砸墙是行不通的,你看这些干尸都只走门窗。我们得从窗口冲下去。”白琅注意到刚才那只干尸的惨叫好像劝退了不少窗户口的干尸,它们行动不统一,一个个如下饺子似的往下掉。
纪雅之担忧道:“可是这么高的地方,你的手又受伤……”
白琅已经在运行真气恢复伤口了,但是伤处掺着的那些沙子却隐约含着一股森然鬼气,怎么都压不下去。
“拼了!”
纪雅之见她情况确实不妙,只能咬牙跳上窗户,尽可能往远处跳。跳之前还高声叮嘱白琅:“我在下边接着你,你快点!”
白琅抱着手臂踏上窗台,也纵身往下一跃。跳下去的过程中,她看见整个佛塔外壁上都爬满了黑乎乎的干尸,最先进来那个还算小的,有几只身躯庞大,气息直逼结丹期修者。
纪雅之在下方布风咒,稳稳将她接住。
“走!”白琅一边说一边回头把所有火符都掷向佛塔,整座塔如燃烧的灯柱般耀眼。
她们往外跑了一阵,纪雅之步伐突然一顿:“走反了,船在另一边。”
“再绕回去就行……”
白琅说着回头一看——这哪儿还绕得回去!
以佛塔为圆心,地下沙土里不断爬出黑色干尸,密密麻麻,绵延万里,犹如倾巢而出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