押送囚车的禁军再朝前走几十步,就是永丰仓了。当今官家偏安于临安之前,这里本是临安城内的一处官仓。
那时的永丰仓,虽然说不上永丰,仓内的储粮却也还算充盈。逢上灾年,放出永丰仓中的储粮,救济个万儿八千的灾民,让他们喝上个把月的稀粥,还是不在话下的。
当今官家定都于临安城之后,十余年过去了,永丰仓不但从未丰盈过,仓中的储粮反而年年见少。三年前,永丰仓中的储粮更是完全被耗尽了。而且,自那以后,永丰仓中再未储进过半粒粮食。现如今,永丰仓中除了一位病歪歪的伤残老兵守着那个破旧的大门,便是耗子都懒得光顾了。
这里,是虞方卓选定的伏击地点。
这里是一个拐弯处。在这里伏击,押运囚车的禁军首尾无法相望,自然也就无法相顾。而且,永丰仓的大门外曾经是放粮的地方,十分宽敞。若是在平时,对于伏击来说,如此宽敞的地方绝对是下下之选。但今日不同。
虞方卓先前已经收到了传讯,知道今日押送囚车的大概有多少禁军。而且,在杨沂中带队前往风波亭的时候,背嵬军的兄弟已经看清楚了,今日的禁军和力士,身上穿戴的,都是重铠。他们手上持的,或是长刀,或是长枪,或是巨盾。
对付这种装备的禁军与力士,若是在狭窄的地方伏击,禁军和力士势必会保持阵型不动。那样的话,他们手中的长刀、长枪和巨盾,反而能够发挥最大的优势。想从他们手中将少将军与张将军抢出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背嵬军兄弟的性命。
在永丰仓这里伏击则不同。
这里有足够的腾挪之地。背嵬军兄弟完全可以利用这些腾挪之地,设法将禁军分散开来,甚至引得他们前来追赶。一旦禁军分散了,甚至是追出押送阵型了,就凭他们身上那笨重的铠甲,他们根本不可能是背嵬军兄弟们的对手。更何况,今日地上那厚厚的积雪,对于轻装上阵的背嵬军兄弟来说,更为有利。
看着两辆囚车都转入了永丰仓前的道路,虞方卓紧了紧手中的钢枪,便要率先杀出。就在此时,他忽然做了个手势,将身后跟着自己跃跃欲试的背嵬军兄弟给止住了。
押送队伍的正前方,传来了激昂的高呼声。
“岳家军无罪!”
“云将军无罪!”
“张将军无罪!”
“铲除奸佞,保我忠良!”
……
虞方卓手绰钢枪,轻轻地走到藏身之所的窗户边,借着窗户纸上的小窟窿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睛立即湿润了。
远处,数百名身穿长衫的人走过来了。他们,都是太学的学子。走在前排最中间的七个人,虞方卓都认识。他们是太学的学官。他们是张九成、喻樗、陈刚中、凌景夏、樊光远、毛叔度与元盥。
前年,虞方卓奉大帅之命回临安催粮之前,大帅还特地叮嘱他,若是有暇,可前往太学拜会七君子。大帅说,太学七君子,不仅心怀忠义,更是大才。他们的胸中,不仅有治国之策,亦有退敌之略。
那一次,是虞方卓第一次见到太学七君子,也是唯一的一次。那一次,太学七君子不仅停了一天的课与他畅谈,更与他秉烛夜谈了整整一晚。那一天一夜的长谈,令虞方卓受益匪浅。若非这年余来发生的事情,虞方卓一定会再找个机会,再向七位大才请教。
今日,他终于再一次看到了他们。只是,七位先生啊,您们怎么能来这里?还有您身边的其他几位先生,还有您身后的那些太学学子。您们怎么能带着他们来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