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俟卨示意所有的差役都退出去之后,走至曾天泰身旁,蹲下身去,低声说道:“岳飞,时至今日,有些话,我们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我知道,你是个明白人。我也相信,从进大理寺的那一天起,你就知道自己的下场了。你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你不可能再有领兵北征的机会了。如今的大宋,也不需要任何人再领兵北征了。”
稍稍顿了一下,万俟卨将声音压得更低,说道:“我不相信,你会不明白,圣上想要的是什么。”
说到这里,万俟卨的声音开始变得阴冷:“我们做臣子的,就该替圣上分忧。圣上需要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三十功名尘与土?岳飞,你的错,就在于太看重自己的功名了。”
曾天泰在地上挣扎了一下,努力地侧过头来,怒视着万俟卨。
万俟卨冷冷一笑,盯着曾天泰的眼睛,露出讥讽的神色,说道:“岳飞,说你太重功名,你还别不服气。你以为,让你继续领兵北征,便是为大宋天下计么?你知不知道,每次大军一动,朝中有多少重臣愁得彻夜不眠?你领兵在外,一纸公文,便伸手要粮要饷。粮从哪里来?饷又从哪里来?大宋现如今的国库内,你以为还是金山银山、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么?朝廷派给你们的哪一粒粮食、哪一两银子,不都是全大宋的人节衣缩食省出来的?”
曾天泰无力地将脸贴在冰冷、潮湿、犹自沾着他自己鲜血的地面上,不再去看万俟卨。曾天泰能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
“若是再由着你打下去,金人没被赶出去,大宋先被你给拖垮了。岳飞,你说,你有没有罪?嗯?!”万俟卨恶狠狠地说道。
“你背上的这几个字,你真地懂了么?‘精忠报国’?!做臣子的,该忠于谁,你不知道么?大宋是谁的,你也不知道么?你三番五次上折子,又是请战,又是请辞,变着法地让圣上为难,你这是精忠么?你为一己之私,罔顾圣上的难处,令圣上寝食难安,你这是报国么?!我呸!”万俟卨越说越激动,狠狠地啐道。
“岳飞,你不配‘精忠报国’这四个字!今天,我便撕掉你这副伪忠的皮!”万俟卨站起身来,恶狠狠地踹了曾天泰一脚,狞笑道:“来人!”
两名差役刚刚出现在牢房门口,灰衣人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开。随后,灰衣人走至万俟卨身旁,对万俟卨道:“两位大人,这件事,我亲自来做吧。”
万俟卨与罗汝揖连忙对灰衣人拱手道:“有劳先生了!”
灰衣人点了点头,蹲下身去,用手轻轻地触了触曾天泰背后的四个大字。他的眉头,又皱了一皱。随即,灰衣人手一翻,一柄细长的小刀出现在他手中。小刀之上,闪着森冷的寒光。
灰衣人用左手摁住曾天泰的背部,右手握着小刀,用刀尖在“精”字上面的那一点的边缘处轻轻一划。曾天泰的背部抽搐了一下,身体也开始挣扎。
“岳元帅乃是盖世英雄,连这点儿痛都忍不了么?”灰衣人轻笑一声,左手微一使力,曾天泰立即动弹不得。
灰衣人手持尖刀,继续不紧不慢地沿着“精”字的笔画划着。他不仅划得极为仔细,而且还会时不时地停下来,去看看刀锋划过的地方。
曾天泰虽然无法动弹,但背部的抽搐却越来越厉害。一个“精”字才划了一半儿,曾天泰的背部已经如同筛糠一样了。
万俟卨与罗汝揖的脸色都白了。
听人说剥皮抽筋是一回事,但看人剥皮,他们也是第一次。看着灰衣人不紧不慢、仔仔细细地划着曾天泰背上的字,他们觉得,自己的背上都阵阵发寒,牙齿也越来越酸。
灰衣人仔仔细细地将“精”字剥落下来之后,转头看了一眼面色青白的万俟卨和罗汝揖,笑道:“两位大人若是看不得这个场面,不如到外面透口气?”
万俟卨强忍住胸口呕吐的冲动,拱手道:“无妨!无妨!”
罗汝揖看着灰衣人手指拈着的从曾天泰背上剥下来的那块皮,再也忍耐不住,弯下腰一阵狂吐。
“时候也不早了。”灰衣人轻轻叹了一口气,转回头去,手上小刀加快速度,刷刷刷地很快将曾天泰背上刺着剩余三个字的一整块皮都剥了下来。
“杀了吧。”随后,灰衣人站起身来,淡淡地对万俟卨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