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正欢细细品味话中深意,心念急转间,脑中好似打开一扇门,压着喜悦道:“你是想控制住这些人,让他们误导赵计元,处处抢占先机,待到拿下高平后,再让他们做内应,以最小的代价夺得这两道。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得来两道地盘,还能让损失减少到最小。”
徐子东一笑置之,“想是这么想,成不成得看天意,我那几个弟兄还在城中,既要领着百姓逼迫程再幸,又要一个一个的去找出这些钉子,这次要是能得偿所愿,他们该记首功。眼下万事俱备,只等李大人点头,咱们就可以把这大半粮食送出去收买人心。如能让襄平的百姓感恩戴德,来日入城所受阻力必会小很多,说不定百姓还会出手相助,那样损失会更小。”
笑意收敛,徐子东郑重其事的一抱拳,“李大人,钱,粮食,刀兵,说来说去都是身外之物,送了就送了,只要有人在,迟早都能拿回来,怕只怕人没了,那就一切都没了。我徐子东打这几仗,关于算本钱一直都吃不透,现在想想,其实就是算人,人就是本钱,其他的都是虚的,能少死几个弟兄最好,能多出几个弟兄更好,大军北来,抢地盘只在其次,关键是抢人。让北周的百姓记着这份情,以后补充兵员也好,需要百姓送粮送物也好,都不再话下。我手下人说过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这话我半懂不懂,大概就是现在这情况。”
李正欢轻轻一叹,“唉,徐将军说到这份上,我要是还想不明白,那我这几十年就算白瞎了。只要北周答应借路,这粮送就送了,反正高平有的是粮,饿急了抢就是。”
指指跪地的麴义,李正欢笑道:“这麴义说话虽不好听,不过有句话倒是没错,裴苳浒能在南楚抢来抢去,你们要在北周横行无忌,确实不难。”
徐子东微笑纠正道:“李大人,应该是我们。”
“对,我们。”
见得李正欢松口,麴义膝行两步,喜道:“李大人既然同意咱们将军的计策,那麴义这顿大,能不能免了?”
“哼。”李正欢低哼一声,为难道:“徐将军,此事本就可大可小,只是李某身为一方节度使,就这么揭过,总归说不过去,下面好几万兄弟看着,不做点什么,以后怕是不好带兵。”
“明白,明白。”徐子东连连点头,“过来就是给李大人消气的,他皮糙肉厚的,打几百下不妨事,刚好我那些弟兄嘴巴没个把门的,什么话都敢说,眼睛也长在头顶上,什么都看不见。这次正好请李大人给他们长点记性,免得一天到晚给我惹麻烦,李大人尽管打就是。
“如此,便得罪了。徐将军什么时候要粮,直管说便是,李某再无二话。”
“眼下唯有等,我那两个狗头军师说最快今晚,最迟明早,北周就会派人来。”徐子东信心十足,继而转开话题道:“现在还请李大人让民夫先行赶着牲口回上马关,秋天将至,没有牲口和壮劳力,两辽道大片的粮食怕得烂在田里。”
李正欢提出异议,“离着襄平还有十里地,没有民夫,手下儿郎哪里搬的过来?”
“这个不必担心,襄平城里有的是百姓,运粮的事交给他们就行。既可以让两辽道百姓早点回家,还能让北周百姓自己亲眼看到粮食。还不用担心北周得到粮食后不分给百姓,全都留作军用。”徐子东耐心解释。
“可是……”
李正欢还有疑问,徐子东却抢道:“更重要的是,粮食就这么多,襄平城加起来二十几万人,这些粮食撑不了多久。北周会面临两难的选择,要么把粮食留给军队,保持战力,那时百姓还是会饿肚子。明明有粮食,不分给百姓,那百姓与北周的关系只会越来越僵。要么把粮食均分给百姓和军队,这样甲卒吃不饱,士气必会低落,弄不好军心还会涣散,战斗力会大减。”
徐子东举起左手,“军心。”接着举起右手,“民心。”
然后两手同时伸向李正欢道:“这两颗心,北周只能得其一,很难两者兼顾,不管北周要哪一颗,对于我们都是有利。而这前提便是要百姓看到,并且知道粮食的具体数目,不给北周那些当官的隐瞒粮食数目的机会。”
“哦。”李正欢恍然大悟,“想让北周百姓知道,让他们亲自来运粮最为直接。”
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李正欢赞道:“徐将军做事滴水不漏,李某自愧不如。”
“哪里,哪里。”徐子东谦虚两句,伸手拔出木棍,“来,李大人,先来出出气。”
“好。”李正欢接过棍子,“回头出襄平,徐将军要是不介意,李某倒想见见那几个在襄平城中做事的兄弟,能办成这样的大事,想来不是什么寻常人。”
“都是手下兄弟,机灵是机灵,要说不寻常那倒不至于。若是这次事了他们还能活着,一定叫他们敬大人几杯,谢谢大人借粮之恩。”徐子东稍显失落道。
还算愉快的聊天突然低沉,李正欢微微奇怪,转瞬又想明白,该是襄平城中危险重重,徐子东口中的弟兄怕是没命回来。
不再多言,李正欢手起棍落,打的麴义后背炸开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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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平城内,见手下人不肯动手,程再幸怒气冲冲拔刀向前,照着郑二的脑袋,就要劈下。
生死瞬间,一声住手救下他一命。
百姓寻声望去,蟒袍加身的姬存源映入眼帘。
姬存源盯着程再幸,眼角余光却是看着百姓动静。
大周境内,高祖姬长发威名最盛,其次便是程再幸和靠山王姬玄典。靠山王死在武当山下,大周几乎成为程再幸的一言堂。
很多时候,姬存源做事都得看程再幸脸色。
不过大周半壁江山都是程再幸拿下来的,他有这般权势倒也不是说不过去,但姬存源却心有不甘,尤其是知道程再幸要和赵计元妥协,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事。
姬存源知道自己懦弱,胆小,怕死,可他还是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其中和赵计元合谋,便是最不能做的事之一。
今日在皇宫他就打算答应徐子东的要求,却被程再幸压住,开不得口,现在所有的百姓相逼,正中他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