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如此,理论上来说,命案比偷、抢、劫类的案件要更好破。
闫思弦心中隐隐期盼着能有个对手帮他打破这无趣。
烟疤的案子,好像在各方面都符合了他的要求。
无差别杀人,手法老练,几乎没留下什么痕迹,这案子是个不小的挑战。
完成案件交接,送走了分局来的刑警,熊思超又开始揪着吴端不放。
不过,出乎吴端的预料,熊思超并没有像一般的受害人家属那样要死要活以泪洗面。
他身上的烟味很重,显然,香烟帮他稳住了情绪。
吴端拍拍他的肩膀,道了一声“节哀”。
熊思超苦笑一下。
他还能笑出来,虽然是苦笑。
“说真的,我也不知道自个儿现在是什么心情。”他道:“死的是我妹,可我好像……也没那么难过。”
“为什么?”吴端道。
“可能这两年家里矛盾实在太多吧,我对他们——对家里的每个人,包括小孩——小孩太难带了,真是要命……
哦,我们家……我对他们实在是没什么好感和耐心了……
我也就跟你说说,这两年我家里的人,谁也看不惯谁,天天都处在巴不得对方赶紧死的状态。”
说完,不知是不是怕被怀疑,他又补充道:“我这就是打个比方,我们了不会真的杀了自己的家人。”
吴端点点头,未置可否。
他将熊思超引到了刚刚跟分局刑警讨论案件的小会议室,安排对方落座,又倒了水,这才道:“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妹妹的一切都告诉我,就从你送她来上大学开始吧。”
熊思超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就帮她弄着行李,把她送到学校,办了个入学的手续,我就准备回了……之后不就是找你吃饭了吗,你都知道了吧,这两年我过得……哎哎,真不是人过得日子啊……”
吴端真心觉得任凭他自己说下去,说到明天也不会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终于忍不住打断他,问道:“我可是记得,当年咱们高考完,开学的时候你父母是亲自把你送到帝都去的,就差敲锣打鼓了,怎么,你妹妹上学就打发你来送?”
“嗨,我家就那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吴端知道,熊思超家重男轻女。
“那你跟你妹妹关系怎么样?你了解她吗?”
熊思超茫然地摇头,又抱怨道:“青春期的小女孩,挺烦人的,我都是躲着来的。”
吴端诧异于他的冷漠。
他的亲妹妹死于非命,此刻就躺在法医的尸床上,他却敢如此评价。
即便是对一个陌生的死者,也不会如此评价吧?
吴端心中没来由的厌恶,似乎眼前熊思超的变化给两人一同度过的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摸了一个黑点。像是无意中挨了生活的一记重拳:看吧,成年人是如此冷漠自私。
吴端暗暗捏了一下拳头,面不改色,
他继续道:“昨天你送你妹妹到学校的时候,你们都说过些什么?”
“她小屁孩懂个啥啊……”
这回,吴端终于忍不住了,他拿出严肃的神情道:“我不是在跟你闲谈,警方找你了解情况,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我说得够明白吗?”
熊思超一愣,最终只是点了下头。
“那就继续刚才的问题,你们都说过些什么?”
“都是些她们学校的事儿,真没啥可说的……哦,她问过我打算怎么处理她嫂子,就是我媳妇。”
“处理?她说的是’处理’?”
吴端真的不想给死者打什么不好的标签,但事实上,他对这个小姑娘的印象的确不怎么好。
熊思超道:“差不多就那意思吧,我没记住,反正就是问她嫂子的事儿,我不想跟她掰扯,给她交完学费,给完生活费,就走了。”
“她就没有任何反常的情况?”
“没啊。”
“没表示过晚上要去见谁之类的吗?”
“老吴,别整了,我真啥都不知道,咱们都是从那会儿过来的,自己啥样心里没数吗?肯定有啥事都不愿意跟家长说啊。”
吴端突然起身,强压着情绪道:“你好好想想,想到什么再跟我说。”
说完,他便快步出了小会议室。
熊思超嗫嚅着张了张嘴,闫思弦能看出他也有些无奈,摆摆手示意他先什么都别说,自己快步跟上了吴端。
回到重案一组办公室,吴端来回踱着步。
踱了两圈,他突然停下,对闫思弦道:“什么玩意儿?!你说说,这什么玩意儿?!”
闫思弦按了按他的肩膀,让他坐下。
“熊思超这人呢,是迷糊了点,但也就是个不好不坏的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烦恼和无奈,他能怎么办呢?当只鸵鸟大概是最好的办法了吧,久而久之,情感退化扭曲,正常。
所以,跟他生气不值当。”
吴端点点头,“我知道,看来想从熊思超那儿获得线索,是不大可能了。”
闫思弦道:“那你打算从哪儿查起?”
用案件转移吴端的注意力,这招屡试不爽。
果然,吴端开始安排工作:
“笑笑!查通讯记录,看她死前都联系过谁。”
“正在查了!”
“赖相衡,带人走访,甭管老师同学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找到所有跟熊蕊蕊关系要好的人,主要询问死者熊蕊蕊有没有认识什么奇怪的人。”
赖相衡应道:“放心,她有几个小男朋友我都查得清清楚楚。”
吴端点点头,又转向冯笑香:“还有啊笑笑,调一下监控,我要知道这孩子出学校后的一举一动。”
“得嘞!”
交代完这些,吴端拿起手机,翻出通讯录里的一个号码,就要拨过去,却被闫思弦眼疾手快地抢走了手机。
“你干嘛?”吴端道。
闫思弦按下挂断键,“现在还不是联系记者的时候。”
“连环杀人犯很可能继续作案,应该提醒市民小心。”
“这回万一不是烟疤做的案呢?你想过后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