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灾之后,必有大疫。
宛平的数万灾民本来就冻饿了一月,身子骨不经病。一场瘟疫又在灾民们当中迅速传播。
半月之后,六万灾民竟然又病死了三四千人!
贺六和海瑞带人,在宛平城外挖了十几个大坑,将病死的灾民尸体在大坑之中焚烧。
二人各自带着遮口鼻的面巾,眼见着灾民的尸体化作滚滚黑烟。
海瑞叹了一声:“唉,苍天无眼啊!这些良善的百姓前世究竟犯了什么罪过,要在人间受这等苦?”
贺六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漕帮护送的那三十船精米到了北直隶。内阁从山东调拨的粮食也运了过来。灾民终于有了活命。
贺六和海瑞返回京城时,已是嘉靖四十五年正月初三。
进得进城,贺六和海瑞拱手作别:“海大人,早些回家歇息吧。这一个多月你辛苦了。”
海瑞没有回话,扭头径直走向自己家的方向。
贺六回到府里,睡了一天一夜。年过了,他已经是四十六岁的人,身体大不如前。这一个月来,他和海瑞吃不好,睡不好,即便是铁人也受不住。
正月初八,贺六来到北镇抚司。
锦衣卫的诸位太保也陆续从直隶的各个受灾县回来了。
诸太保在贺六的值房聚齐。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各县受灾的状况:“灾民们太惨了!永清县饿死了六七百人,冻死两千以上。”
“你们知不知道观音土?吃了要胀死,不吃要饿死!固安县,有五六百因为食用观音土胀死的百姓。那肚子胀的。。。唉,想起来我就想哭。”
“香河县好一些,死了三四百人!可我。。。我看到了恶狗拱食倒毙的灾民尸体!”
“恶狗吃人算什么?我。。。我特娘亲眼看见了什么叫易子相食!几岁的小娃娃,变成了锅里的一锅肉啊!这老七这辈子最爱吃肉。这自那天起,我打定了主意,这辈子都会吃素。”
徐七徐胖子说完这话,猛然抱怨道:“内阁那群人是吃屎的?司礼监那群人是吃屎的?不他娘都说是嘉靖盛世么?怎么好好的盛世就成了饿殍遍地了呢?我看内阁、司礼监就是一群废物!”
贺六咳嗽了一声:“老七。有些话在咱们自家弟兄面前说说也就是了,出去切勿乱说。”
老胡道:“诸位,这场大灾已经过去了!如今大家回了京,少些抱怨,多多尽自己的值守。”
贺六道:“三爷说的好。咱们不是内阁阁员,不是六部堂官,不是司礼监的秉笔。国事有他们操心呢。咱们干好自己的事儿就是了。”
徐胖子拱手道:“六哥,有件怪事儿我要跟你说一声。您这趟是不是跟户部云南清吏司的海主事一起去的宛平?”
贺六点点头:“是啊,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