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方平被温同师有些火热的眼神看得不太自在,昨天他那一通邪火发完,人冷静下来后,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别人。叶钦的家庭条件限制,真要怪起来说不到学校和严凝身上。
昨天温同师就找他谈了一次,今天上午叶钦200米预赛的时候他又谈了一次,到今天下午两个人坐在看台上,等待着叶钦的200米决赛,已经是第三次了。
“不,聂教练,我是认真的。”温同师神色无比郑重,顿了顿,接着道,“我想给我们学校,给叶钦,给一些像叶钦这样的小孩找条路出来。我在乡镇多年,看了太多初中毕业没毕业就外出打工的小孩了,他们有些成绩不算好,但体育天赋还不错,虽然不拔尖,但有毅力、能吃苦,我想把这些人收进来,好好培养,将来要是能够上大学,上好大学,也多一点选择。”
“温校长,那你先和我说说,你能给多大的力度支持。你要组个田径队简单,拉几个学生老师就是一个校田径队了。可你想要出成绩,想认真的培养,那样样都要花钱。我们不说其他的,光是学生的营养费就够你吃一壶,你看叶钦的家庭条件也就知道,他家里培养不起,另外还有队医理疗这个也不能少。你也别空口白话的说支持,临到头了又推说这困难那困难,这种事……我没少见。”
聂方平见温同师说得诚恳,神色也认真了起来。
要说接连听了好几遍温同师的摄像,他内心没有点触动也不可能。昨天的那一番话,说到底就是他对自己的宣泄,只是迁怒于人。这些年来一路起起伏伏,他要是但凡能心宽些,对一些事情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和其他人争执几次,也不至于快退休了还是个体校的教练。
温同师稍稍沉吟了一阵,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道:“聂教练,我可以签协议,外聘协议,财务透明,尽我们最大努力支持!我不瞒你,这次来省城我是为了给学校买新跑道的,有个一百多万,如果再减少一些其他学校的支出今年我能凑个两百万出来。以后每年我求爷爷告姥姥也不低过这个数的投入。我不求你给我一步到位,我们搞教育和搞体育都一样,是个长久的事。我不急,现在能把叶钦培养出来就好了,有一个就有第二个。对了,聂教练要是没有塑胶跑道,我们学校就是煤渣跑道你觉得能成吗?”
这番话一说完,聂方平愣愣地看了温同师好一会,许久,才轻轻叹了口气,站起了起来,“温校长,老温,你是个实在人。”
话谁都能说,决策拍个脑袋就可以下,但真能把一个校长能把他可以给支持的财务资金毫无保留地跟他掰扯清楚,这还是很让聂方平感慨的。
务实,不和你搞什么虚的花头,讲什么待遇和后续投入,直接就摊开说自己现在能拿出多少资金。聂方平见多了那种张口就来,要如何如何的领导,但真做起事来半点力度都拿不出来。
而温同师的这种做事方式很对他胃口,一两百万在一些工程项目上是不多,但以现在的物价水平,放在一个三流县级中学校田径队作为起步资金,决不能说少了。
这个魄力可以说聂方平都有些被震撼了。
“……中学生组男子200米决赛即将开始……”
正在这时,体育场内广播声突然再次响起。
聂方平转头看向体育场内,弯道起跑线前,在八名选手中的第四道位置上,那个来自秀水二中的执拗少年似乎看到了观众席上的两人,正在冲他们挥手。
省青少年田径锦标赛男子200米中学生组的决赛,即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