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一乃长生大帝诞辰,每年这一日都是举国道教信徒们的盛典之日。长生大帝乃元始天尊九子,又名玉清真王,主凡人之寿数,世人称之为南极仙翁,素来是民间最受欢迎的福神。
道门是大华国教,依照惯制,朝廷是要派一位嫡皇子或嫡皇孙代天授礼的。过去十几年间,代天子行祭天之责的不是颐王,便是颌王,要么就是贽王,从未有过旁落。而此次,三位最受宠的皇子皆被委以重任,分赴各处办差去了,奉旨祭天的乃是皇九子:赟王夏牧炎。
夏牧炎虽不曾参与夺储之争,但朝堂上下皆自然而然地把他归入到“贽王派”,只因他与夏牧阳二人乃同胞兄弟。一派有两位亲王,这是“贽王派”略超其他二王,成为最强政派的一个紧要原由。虽说皇家素来寡情薄义,然,同胞兄弟之间的情谊毕竟仍是不同的。当年端王夺储,身为胞弟的华王夏虏华却并不曾替兄长出半点力,二人也因此并不甚和睦。可是,端王在自己被暗算成了残废,登位无望后,毅然而然不遗余力地支持夏虏华继位。究其原因,不过“血亲”二字而已。
与三位争储皇子的锋芒毕露相较,夏牧炎实在是个半点也不瞩目的人。
受封亲王这十二年来,夏牧炎从未主动向永华帝请领过任何一件差事。然永华帝交由他办的事,每件他都是办得妥妥帖帖。他也从未与三位兄长起过争执,也从不去当这三人的和事佬。这样的一个人,谁都喜欢不来,却也不易招致谁的憎恨,倒是像极了年轻时的夏虏华。
一个半月前的厥国武士突袭中,大华朝廷重宦死伤近半,夏牧炎被命暂领司空府,真正掌握了实权。
永华帝欲“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向江湖门派发出了征召令,代他处理此间一应事宜的重任,也由夏牧炎承担了下来。
长生大帝寿辰祭天仪典在即,夏牧炎又得圣旨,将于长生大帝诞辰日,代天子往真武观行祭天之仪。
三件要事接踵而来,夏牧炎清楚,自己隐忍十二年,终于等来了一个绝好的机会。这是一个能助他实现毕生夙愿的不二机会。
不只他自己是这么想的,朝廷里的百官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又怎能没有动静?这些日子,拜会赟王府的官宦巨贾比之往常多了十倍不止。而这些变化,也坚定了夏牧炎参与夺储的决心。
“王爷,盐帮的张遂光再过一刻钟便到了,你是不是要备着些?”赟王府大管事何复开快步行过来报道。这些日,亲眼看着赟王府的声势,竟在不到两个月内便攀升到几与三位夺储亲王平齐,何复开当真是做梦也没想到。而当此事已然发生,又不自觉间令他做起了梦来。
见他满脸的喜色走来,夏牧炎轻笑着问道:“复开,张遂光来找我,你怎如此开心?莫非是他使了银钱给你?”
何复开笑得更欢了,走近些答道:“有王爷给我的银钱,已是几辈子也使不完了,还要他人的银钱作甚?我这般笑,乃是替王爷高兴啊!”
听他这么说道,夏牧炎也乐了,笑骂道:“哈哈,你一个下人,替我高兴甚么?”何复开是他的心腹之臣,对他绝无二心,是以常被他拿来打趣取乐。而何复开也早已习惯了,半点也不以为意。
人的感情是极其难以琢磨的。自七年前,自己一家为夏牧炎所救,何复开便再没有了一点“自我”的想法,满脑海想的都是赟王府。在他看来,他生命所有的意义便在于替夏牧炎办好差事。“王爷,皇上如此恩宠于你,可实在是极难得的机会。眼下局势复杂不定,却是对王爷极其有利。倘使是落子得当,未必便不能‘四两拨千斤’。”何复开知道,夏牧炎是一直想着做皇帝的。是以这些日,他每日废寝忘食,想的就是如何才能助夏牧炎顺利登帝,此时心中早已有了一番计量。
夏牧炎听了他的话,脸上并无甚变化,轻笑道:“哦,倒说来听听罢!”
得了明示,何复开更没了顾虑,再靠近了些,低声说道:“三王尽受命在外,身边虽有不少随从护卫,亦绝不可能如在都城一般安全。加上厥国、沙陀近来闹的这几件事,倘使三位出了点甚么事...呵呵,不也在情理之中么?”何复开顿了顿,看着夏牧炎的脸色,见他并无怒意乃接着说道:“王爷此次全权代天子与江湖门派主事之人接洽,正是物色帮手人才的绝好机会啊!”
“毕竟是兄弟,真要闹到手足相残么?”何复开所说的,夏牧炎不是没有想过,只是真的听他这般在自己耳边说来,倒实在有些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