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把车子开到菜市场门口了,突然接到了何萧的电话。他在电话里说:“陶然,让王阿姨去接豆包吧,你得回来加个班,有点急事。”
我马上站住脚步:“非回去不可?什么事,电话里能不能说清楚。”
“说得清楚就好了,过来吧,就在你原来的办公室等你。”何萧说完,挂了电话。
我在菜场门口站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王阿姨打了电话。
安排好豆包的事以后,我开车重新赶回公司。
何萧确实在办公室里等着我,看到我走进来,马上站了起来,指着电脑:“你看看这个怎么处理一下?”
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何总,你这戏演的也太假了吧,工作上的事,你需要征求我的意见吗?”
他笑了笑:“看看就知道了。”
我只好坐到电话前,打开了他标成黄色的那封邮件。
邮件的内容很简单,关于5G专利使用期满以后如何续费的。这是国外的运营商发过来的邮件,里面的各种附加条件太多,把人都要绕晕了。
我看完以后,对他说:“很简单啊,直接把我们的条件甩出去就行了,他要是不答应,就别续约了。”
何萧看了我一眼,托着下巴笑了笑:“下面还有一段备注没看。”
我这才注意到,中间隔了好多行之后,还有一小段。仔细一看,确实觉得问题复杂了。
这家运营商要用自己的一项新技术和我们交换。
“你这行,我真的不懂,他写的这个技术怎么样?有没有利可图的。”何萧问。
“在技术成型以前,谁也不知道将来的利润是多少。而且很多技术一出来,就差不多过时了。因为同时有很多公司在研发新的通讯技术,别人只要在研发当中超越了你,你的技术基本就废了。但是,在未成型以前,谁也不会公开自己的核心技术,以至于很多研究所做的都是无用功。”我看着何萧,“关于这方面的投资,就是在赌。”
“如果是赌,你觉得要不要押上去?”何萧很感兴趣。
“我需要再查一些资料,今天估计不能给他答复了,两天以后吧。”我说。
何萧点了点头道:“好,在这方面,我相信你的判断。”
事情解决了,我和他挥挥手说再见:“就这点儿事,你在电话里也能说清楚的,把我叫过来也是这样。”
“电话讲得清楚?”他反问,“那些专业术语我可是要查字典才懂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看更直接一点儿吧。”何萧看了我一眼,“你现在怎么把工作都排到最后一位了?”
我看着他笑道:“钱够花了呗。”
“走吧走吧,懒得和你说。”何萧对我摆手。
我忽然想到了他的女儿,提醒他道:“孩子还小,我建议你不要让保姆全天带,现在虐婴儿的案子这么多。她不会说话,真的挨打了,你也不会知道。”
“谁敢动我女儿一手指头,我整死她全家。”何萧瞪着我说,“不过这个你不用担心,我把孩子送到我老爸那里了,他那儿警卫什么的都有,还有一个在我家做了三十几年的阿姨,不会有事的。”
我这才松了口气。
对于这件事我担心了一差不多一周。
我回到家已经是九点了,把车子停好我往大门口走过去。但是站到台阶上,我就愣住了。
所有房间的灯都没开,整栋房子都是黑乎乎的。
豆包和王阿姨应该在家的啊?我心里一沉,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马上拿出手机给阿姨打电话,同时拧开了屋子的门。
在我推开门的一瞬间,房子里的灯光突然就亮了,而且是特别亮。我被突然的强光刺激得闭上了眼睛。
我缓了几秒,重新睁开眼,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到了。
屋子里悬浮着很多粉色的汽球,每一个汽球上挂着玫瑰花,有粉有白有红紫。这些汽球上面还挂着彩灯,把屋子里装饰得很梦幻。
我的目光穿过汽球花海,看到豆包穿着整整齐齐的小西服站在不远处,他身边站着的是段景琛。
他看着我,一动不动,脸上带笑。
豆包推了他一把说:“段叔叔,该你上了。”
段景琛被豆包这样一推,居然红了脸。他有些拘谨的走到我面前,单膝跪地手里拿着一朵粉色的玫瑰花说:“陶然,请你嫁给我好吗?”
我没想到,他会来一个第二次求婚。
“你已经求过婚了。”我低声说。
“上一次你不是真心答应的,所以重来一次。”段景琛的脸更红了,“我知道,这样的布置有点儿俗,但是,这是我自己能想到的,最漂亮的求婚了。”
他那么高的个子,这样跪在我面前,脸上露出来的是少年那种带着紧张又带着期盼的笑。
我看了一眼豆包,他双手握着了小拳头,紧张的看着我。
我用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在心里和自己说,陶然,既然答应了孩子,就做吧。不要让他觉得你是一个讲话不算数的妈妈。陶然,是时候和过去说再见了……最后,我又轻声对自己说,顾一笑,再见了。
我睁开眼,重重的呼出一口气,把手伸了出去。
段景琛从粉色的玫瑰花心里取出了一枚亮晶晶的粉色钻石戒指戴到我手上,又轻轻拉起我的手亲吻了一下,说:“陶然,谢谢你把手交到儿上。”
他说完,把戒指戴到我手上。
我觉得手指一凉,低头就看到自己被这个男人用戒指套住了手指。
豆包在一旁拉响了彩色的小礼炮,碎成星星一样的彩纸从头上洒了下来。
我笑了笑,心里有什么东西放下了,却又放不下。
这样做对吗?
在医院我答应了豆包,但是一出院我就后悔了。
如果段景琛没有今天的举动,我就假装这件事过去了。我承认,在这方面,我确实不准备守信的。
我看着房间里的人,豆包很高兴,段景琛很高兴,甚至在一边围观的王阿姨也很高兴。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了,王阿姨去打开,何萧走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手上的戒指,笑道:“陶然,你这生意划算啊,光求婚戒指就收了两枚。”
“你把我叫去公司,是为了给他们留下布置房间的时间吧。”我问。
何萧笑笑:“下午房间就布置好了,只不过你要是回来的太早,天没黑了,这些效果出不来。我们老段天天摸枪杆子的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不容易,我总要让他想要的效果出来吧。”
王阿姨早就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现在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了,大家围坐在一起吃晚饭。
我心里有点微微的暖,但也有深深的涩。我坐在这里,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真的这样嫁给段景琛吗?那顾一笑万一回来怎么办?
但是,现在所有的人都在,我不能说这些。段景琛有头有脑,我也要给他留足了面子。
饭吃过了,段景琛要和何萧一起离开。何萧笑了笑,拍着他的肩说:“你还走啊。”
此时,豆包已经上楼了。
段景琛很认真的说:“我等得起,慢慢来的才踏实。”
他们两个人一起离开了,我踩起凳子准备把上面的汽球都摘下来。但是,才踩到凳子上,头一昏,眼一花,我就摔了下来。
王阿姨听到动静马上跑了下来,看到我摔在地上,小跑着把我扶到了沙发上:“怎么了?这些又不急,挂着也挺好看的,我周一收拾屋子的时候再弄吧。是豆包和段先生一起装饰的,你也要让孩子看两天吧。”
“嗯,那好。我头有点疼,先去睡了。”我说,“您简单收拾一下,也早点休息吧。”
说完,我上楼。
这一夜我发烧了,烧到半迷糊状态。凌晨两点半,我烧醒了,嗓子疼得要冒烟。我挣扎着去找了感冒药,自己吃了以后躺下,然后就开始发汗。
一夜都在做梦,梦里都是永远也游不出去的大海。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以后,烧已经退了。但是,我却坐在床上没动,昨天一夜溺亡的感觉,是不是顾一笑在给我托梦,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
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的悲伤。
这时王阿姨打电话上来叫我起床吃早饭了,我头疼没食欲,就说自己不想吃,让她带豆包吃。
我在床上躺着,到了上午十点又开始烧了。
豆包一个早上没看到我,跑进来要和我玩,发现我病了以后不和我商量就直接打电话告诉了段景琛。
我的感冒持续了三天,我除了吃饭以外,都是在睡觉。中间精神好的时候,打开电话查了一下邮件里说的事儿。
第四天,我感觉好多了,只是一站起来就有头重脚轻的感觉,就像踩在棉花上。
“陶然,你最近神经绷得太紧了,发个烧也好,排排毒。”段景琛眸色深深的看着我说,“你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一定要给我打电话,不然豆包那么小,怎么照顾你。豆包电话里说,你还不让找我。我和你,马上就成为一家人了,给我照顾你的机会,好不好?”
我看着他无力的笑了笑说:“好。”
从今天以后,我心里怎么想的,不重要了。
我的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个人去了,那我就不再做自私的妈妈,为了孩子,我中规中矩一回,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不再去想那些虚无飘渺的东西,踏实的,世俗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