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总觉得亲情是可有可无的,到了现在才知道,亲情是必须的,而且是割舍不断的。
“哭什么?人都有老的时候,认清实际情况,做好安排就行了。人这一辈子只有四件事是避免不了的,那就是生老病死。这四件事完全不会因你的个人意志而转移。”罗小天抽出几张纸巾递给我说,“当年把你从医院拐走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但是看在他们把你养大的份儿上,我没追究责任。”
他说最后一件事,我有预感,所以倒没格外意外。
“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不想说什么了。在那个重男轻女那么严重的地区,他们能让我上完高中,真的已经不错了。如果当时他们再势利一点儿,小学上完以后就找借口不让我上学,只供我弟弟一个人,家里的经济会宽裕一些。后来,我考上大学,弟弟也上高中了,家里经济压力确实很大。但是,他们至少没让我放弃上学外出打工给弟弟挣学费,只是说不供我了。这一点,多少还是很感激之情的。至于后来发生的事,我也不想说什么。在那个环境里,那是常态。女儿在家里的存在价值,就是为了给兄弟们挣钱或者换钱的。他们的思想很可怕,但是也很普通。女儿长大了就是别人家的人,这二十几年总不能白养你,所以打工挣的钱归兄弟,管婆家要的彩礼归兄弟。”我看着罗小天,淡淡的说,“其实你小时候也是从小镇上出来的,我说的这些你应该理解。”
他点了点头:“你能有今天,倒不是说他们对你有多少,只不过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我很清楚这一点,但是真的也不好对他们做什么,怕你被人骂白眼狼。现在社会,看似进步了,其实和以前没什么大的区别。”
说完这些,他就说时间不早了,让我早点休息,而他回香港的时间定在了一周以后,让我好好的认真的考虑一下那几件事。
这些事,我是不想考虑的。因为一旦插手就有无限的麻烦,可是罗小天真的在临死以前,对我托个孤什么的,我能真的不管吗?
我不是圣母,也不是白莲花,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不会刻意的忘记别人的好,也不会刻意的忘记别人的坏。小仔儿和盛清锦的关系,是我处理不好的。
想了大半夜,我心里有了主意,不慌了也就睡着了。
顾一笑对我,回到了比以前更甚的地步。而我也觉得自己怪怪的,好像一夜之间变得特别幼稚,并且真的应了那句话,我一见到就笑。这种笑,还是忍不住的。
因为心情不错,时间就过得格外快。
眨眼就到了罗小天要回香港的时间,我和顾一笑特意找了一家不错的菜馆给他践行。
饭毕,他看了看坐在他身边的我和顾一笑道:“现在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是真有点搞不懂了。不过,我女儿可是不愁嫁也是不恨嫁的。如果你们要好好的,我也没什么意见,如果再出什么变故,就算是陶然经得起,我也经不起了。”
他这话是说给顾一笑听的,也是说给我听的。
想来也是有点心酸,我结婚两次,两次都不是什么好结果。所以,现在和顾一笑在一起,我们却都主动闭口不提结婚的事。说实话,我心里有点怕了。但是,如果就是这个样子,什么都不做,我心里又有点不甘。
女人啊,就是这种矛盾的动物。
“罗叔叔,其实我和陶然从认识到现在,如果细想起来,中间确实是有误会的,但更多的是大事件的阴差阳错。如果没有那些,我们早就在一起了。”顾一笑说。
罗小天笑了笑:“一起经历得多了,就更要好好珍惜了。我先走了,忙完以后就回来。”
我和顾一笑对视了一眼,送他出去。
罗小天走后,我在北京的日子依旧。只不过,也就平静了三天。第四天,司建连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
如果说以前,我对他还留半分面子。现在,我看到他已经不悲不喜,形同路人了。就连恨,我都懒得有了。
“你来了?”我打开门对他说,“怎么提前不打个电话?”
他走进来环顾一周,然后在沙发上坐下来,看了我一眼才说:“我忽然发现,自从我走以后家里的格局一点儿也没变。”
他话里有话,我却不想给他这种误会,淡淡的说:“孩子还小,不能做大的装修,怎么了?”
他顿了一下说:“陶然,那个我们准备回北京了。”
“哦,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问。
他和盛清锦要回北京就回,真的不需要和我打招呼,我又不是太上皇。
“我知道你和段景琛离婚的时候,他曾经给过你一套别墅。我们已经把公司迁回北京了,但是这一次折腾完以后,手里的现金特别紧张。你看,现在你住着的房子其实是我们共同的财产。当时离婚时,我没和你计较这些。现在,我想要回这套房子。”司建连说。
我一听就瞪大了眼睛。
离婚都是陈年旧事了,哪有离婚两年多快三年了,还回来要房子的道理。
“你现在经济条件比我们好很多,也有房子,又不在乎这一套房子,看在几年夫妻情份,还有豆包的份儿上,把这房子还给我吧。”司建连又说。
我真不知道他从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
“不管怎么说,我都是豆包亲生爸爸,你总不能看着我沦落到租房子住吧。”不等我开口,司建连又说。
其实不是我不愿意开口,而是我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说的话都把我给震惊了。
“我……”我说出一个字,又卡住了。
“要是你实在不愿意搬,我们一家三口就住三楼,你和豆包住二楼,一楼算是公共区域。”司建连又说。
我索性也不说话了,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等他把话说完。
果然,我随和的表情给了司建连很大的鼓励,他继续说:“再说,不管怎么样,豆包和豆蛋也是亲兄弟,住在一起也好,他还能陪着弟弟玩呢。”
我这才知道,盛清锦又给司建连生了个儿子。
不过,这怀孕到生子也太快了吧。
“至于清锦不想和你一起住的问题,我来解决。”司建连又说。
他把话都说完了,还替我做了决定。我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给过他误解,让他以为我是可以和别人同住的人。
听到这里,我终于彻底忍不住了,对司建连冷笑道:“你觉得对于你的提议,我会同意,而且我愿意和盛清锦同住?”
他对于我的反应很惊讶,反问:“为什么不同意?”
他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我失去了和他再沟通的兴致,马上坚决的说:“司建连,现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也就只有一条,你是豆包血缘上的亲生爸爸。除此以外,我们再无关系。还有,这个房子当初离婚的时候是归我的,现在你说什么都晚了,我第一不会让你住,第二更不会和盛清锦同住。”
司建连目瞪口呆的看着我:“陶然,这么多年了,你对我难道没有一点夫妻情分在?”
“以前是有的,后来被你磨光了。”我说。
司建连满脸的失望,索性也不再伪装下去了,他直接说:“陶然,当初离婚时,你拿走的东西可不只一半,不过我念着夫妻旧情没和你计较,现在我确实经济困难,否则我也不会和你计较这套别墅。不管你怎么说,这房子我要定了。”
“那我也把话说清楚,这房子我还真就不给你。”我说。
他冷笑了两声道:“原来,我看到屋子的装修没变,还以为你念着旧情,现在来看,我算是瞎了眼了。”
我拉开了门,对他说:“滚。”
正在这个时候,一辆出租车停在家门口,王阿姨拉着豆包下来了。我看了一眼时间,豆包放学了。
“爸爸。”豆包站在原地叫了司建连一声。
他以前看到司建连就会跑过来,但是现在明显的生分了不少。若是以前,我会劝他多和爸爸亲近,现在我也没这个心思了。
“豆包。”司建连叫了他一声。
这样,豆包才慢慢的走了过来,把书包交到我手上,拉着我的手看着司建连:“爸爸,你是来北京出差吗?”
“不是,特意来看你的。”司建连说。
我冷笑了一声,觉得他扯谎都不带打草稿的。
从离婚以后,我忽然发现司建连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人,如果他当年就是这样,我是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我眼又不瞎。但,能在离婚以后又来管前妻要房子,他要无耻到什么地步。
“真的吗?那爸爸要在北京住几天?”豆包问。
司建连抱起了豆包问:“爸爸以后在北京常住,怎么样?或者说,爸爸和你住到一起?”
豆包一脸不解,看向了我。
我不想孩子有什么误会,马上厉声道:“在孩子面前,你不要乱说。还有,我需要和你好好聊聊。”
他把豆包放到地上说:“进去等着。”
我和他来到外面的草坪上。
此时已经暮色四合了,院子里光线不好,昏昏暗暗的。
“司建连,现在不管怎么说,你是两个孩子的父亲,能不能有点廉耻心,然后好好做人,给孩子们做个好榜样。你和盛清锦怎么样,我不管也不感兴趣。但是,你豆包面前,能注意点儿吗?我倒不是怕豆包向你学,而是怕孩子看不起你。你想想,一个孩子要是看不起自己的爸爸,那是多大的悲哀。”我语重心长,用很严肃的语气,耐着最大的性子才说完这席话。
“陶然,我不过向你要一个房子,你就说我无耻了。你呢?咱们离婚才三年不到吧,你换了几个男人了?”司建连说。
他的话差一点儿把我气到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