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原地坐了很久,直到有人慢慢在我面前坐下,我才抬起头。
悄悄坐在我面前的人是顾一笑。
他抽了一张纸巾递给我说:“擦一下眼泪。”
原来,不知不觉当中,我居然哭了。
“你怎么来了?”我挤出一个笑问道。
“担心你,所以来了。”他简单的说着,眼睛却往我手上的协议看,指了一下说,“如果我没猜错,这是和司建连签的关于生孩子的协议,对吧?”
我点了点头。
他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这样的方法,有没有想过对第二个孩子公平不公平?有没有想过,他是以这种目的被生到世上的,以后他会怎么样?”
我摇了摇头,不说话。
“以后,司建连也不会认这个孩子,你不觉得他的存在是一个尴尬吗?”他又问。
我说不出话来,不是不想反驳,而是无法反驳。他说的都有道理,但对我来说不适用。我现在无路可走,想要救豆包,只能生孩子。否则,干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男人在这种时候永远也不会理解女人的想法。
“陶然,你醒一醒吧,为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再生一个孩子,你后半生怎么办?”他抓着我的肩问。
大概是我刚才的姿态气到他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很大。
“你想让我怎么样?”我问。
“总会有更好的医疗手段。”他说。
我笑了笑:“顾一笑,在这种时候就别说这种话了,如果有我早就去找了,现在全球范围内,关于这个病,除了换骨髓,再也没有第二个办法了。”
顾一笑不说话了。他再说下去,就是自欺欺人。
“我去想办法。”他坚决的说。
“你想什么办法?在医疗部门去塞红包,让别人优先给豆包配对?”我反问,“这样,你就剥夺了其他孩子的活下来的机会。我是经历了这件事以后才知道,每一个孩子对自己的家庭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不可或缺的,我想办法救我的孩子,也是在不损害其他孩子的利益下进行的。”
顾一笑再次不说话了。
我看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最后叮嘱了一句:“这件事,我不希望你动用自己的关系人脉和钱。既然只能等,那就和大家一样的等。”
这段时间,我在医院里陪豆包,见了太多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孩子得了这种病的情形,有些人家里经济条件不好,等了一两年配到了骨髓,却没钱做手术,还要在各种筹款的渠道上筹钱。就是因为看见过其他父母的挣扎,我才不想去靠着自己的经济地位去抢他们的资源。
国外也有比较激进的治疗方法,但是治愈率很低,我不敢拿着豆包的生命去冒险。如果是我生病了,我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更先进的治疗手段,因为治不好最多是死。但是,在豆包身上,我一丝一毫的风险也承担不起。
到了这一刻,我才明白顾一笑的妈妈当时是怎么做出那个决定的。她比我有魄力多了。
我和顾一笑的谈话,有几次都是到此为止。他说不出话看着我,我懒得说话看着他。最后默默无语一会儿,然后各自分开。
今天也是如此。
我回到医院时,天都黑透了。豆包还在等着我来陪他吃饭,罗小天看到我进来,忙道:“等你半天了,快来。”
我笑着走了进去。
现在豆包的病已经那么苦了,我不想在他面前露出任何的苦相。
等到豆包睡着以后,我把罗小天叫到了外面,低声说:“爸,现在豆包也只能这样等着了,有我在照顾就行了,你回去忙你自己的吧。”
“不用,那个项目我终止了。”罗小天向我摆了摆手说,“你一个人跑来跑去的,照顾不过来。要是再把自己累病了,谁来照顾豆包?”
他说这些话时很慈祥,真的就像一个面慈心软的老父亲。
“爸,你这样肯定是有损失的。”我说。
“已经终止了,你劝也没用了。”他再次摆手道,“别说我的事了,说说你和司建连谈的结果吧。”
我把事情简单一说,他就皱起了眉,冷笑道:“司建连这是什么意思?救自己的亲儿子还要报酬,他当自己是在捐精呢?再者,这也太贵了吧。”
我知道司建连的条件过分,但事已至此,我除了答应别无选择。于是劝道:“我以后恐怕也没那么多的时间照顾公司,分他一半儿就分他一半儿了。”
“他进了公司,你还能有好的?”罗小天问。
我略一沉思道:“我和你想的一样,所以我手里剩下的那些股份,我想卖给一个可靠的人经营。等我忙过这一段,再收回来。如果一直就这样忙下去了,卖公司的钱也足够我下半生的生活了。”
罗小天听了我的话,沉思半晌都没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