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萧景铎和刺史的注目中,护送寿礼的队伍吱吱呀呀地启程了。他们带着剑南道的各级官员的期待和向往,蜿蜒缓慢地穿过秦岭,走向长安。
与预计时间相差不远,剑南道诸人抵达长安时已是八月,长安里依旧火热,各地使臣接踵而至,更有高鼻深目的藩国人不远万里,跋山涉水,只是为了参加上国新任帝王的千秋宴。
剑南的使臣小心翼翼地派人去乾宁公主府递拜帖,等他们看到公主府门房前的人流,当时就不抱希望了。
“长史,现在怎么办?”
“没事,刺史给其他宰相也写了信,我们去其他地方试试。”
“那还要给公主递拜帖吗?”
长史顿了一下,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递吧,都走到这里了,试一试也无妨。”
公主未出降之前都住在宫里,而且一般也没有封号,都以排行相称,比如三公主、四公主之类,等及笄后,一般紧接着就会赐婚,这时候才会赐封号。正常来说,公主及笄或者嫁人才可以得到册封,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公主极为受宠,受宠到可以让皇帝无视规矩,那么年纪轻轻就可以册封封号,享有封地,比如这位,乾宁公主。
乾宁公主还未订亲,按理不该设公主府,而且三月先帝驾崩,虽然国君事急从权,只需要服一个月孝期,但是乾宁这个孙辈就不能这样放肆了,要老老实实守孝一年,所以可以预料,乾宁如今没有定亲,未来一年内也不会定亲,所以公主府并不急着用,现在就赐公主府委实太早了。
但是谁让新帝向着自己女儿,他见城西最好的那处宅子空下来了,立刻就拨给容珂,生怕被别人抢了先。所以乾宁公主早早就有了自己的公主府,虽然她并不住在公主府,但是府内一应配置都是全的,门房负责收拜帖,然后每日傍晚送到宫里去。
今日永和宫的人收到宫外传来的拜帖后,按例转给容珂。公主府的人将拜帖装在匣子里,送入宫门后,由内侍转交到永和宫。内侍恭恭敬敬地双手递给夏岚:“夏女官,这就是今日的拜帖了。不知今日殿下可好?”
“劳烦,殿下一切都好。”夏岚接过匣子,对着传信的内侍点头微笑,礼仪周全。夏岚是永和宫有品级的女官,又得乾宁公主重用,走在宫里没人敢轻易开罪,就是去皇后面前也颇有脸面,所以传信的内侍即使资历比夏岚高,也丝毫不敢摆前辈的谱。
内侍还想和夏岚多说两句,套套近乎好让夏岚在公主面前替他美言几句,若是能借此调到永和宫那就更好了。夏岚只是听着,脸上的笑容一直亲切得体,突然身后的宫人跑动起来,彼此传话道:“殿下回来了!”
夏岚立刻打起精神,匆忙和内侍道了句“失陪”,就快步跑到永和宫殿外,疾步迎了上来:“殿下。”
两边宫女纷纷行礼,一个少女拖着长裙从宫女中间穿过,面容平静,眉目如画。她见夏岚出来的时间比往常晚,于是随口问道:“你刚才在和谁说话?”
“是传信的内侍,他将公主府的拜帖送到侧门,我正在和他说话,这才耽误了功夫。”
“好,把拜帖送进来吧。”
“诺。”
容珂随即带着众多宫女进正殿更衣,夏岚抱着信匣站在殿外,等听到了殿内的传召,她才低着头快步走进去。
容珂已经脱下了繁重的宫装,换上了轻便的宽袖宫裙,现在正斜倚在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书。
夏岚扫到这副景象,即使看了很多遍也依然觉得惊艳。容珂今年已经十三岁,身形抽高,眉目也越发绝艳。容家多美人,几位长公主都是腰细腿长、姿容艳丽的大美人,就是圣人和先帝也都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走在宫里几乎比妃子还好看。容珂小的时候就长得讨喜,许多人见了她都忍不住想捏她的脸,如今随着年龄渐大,原本雪团子一样的小郡主也展露出少女的姝丽来。
原本容珂多穿红衣紫衣,鲜艳的颜色衬得她艳丽无双,夏岚本来以为这样浓丽的美人就适合穿张扬的颜色,这样才相得益彰,可是现在容珂守孝,只能穿清淡的衣服,夏岚才觉得自己大错特错。
容珂一身雪肤,眉眼极黑,下颌精致,一旦换上了浅色的衣服,颜色的冲撞越发明显,简直惊心动魄。穿红极艳,穿白极清,夏岚心中赞叹不已,果然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听到夏岚的脚步声,容珂眼神都没扫,直接朝着夏岚的方向伸出手来。
夏岚跪坐在容珂不远处,拨开锁扣,掀开木盖后,将码的整整齐齐的各色拜帖呈上。
容珂从中拿起拜帖,快速地一封封扫过。如今容珂每日不知要收到多少帖子,按理该有下人们筛选一遍,重要的帖子才能递给容珂,但是容珂不许底下人自作主张,一定要拿到所有帖子,亲自选看。
夏岚本来觉得今日的来信中没有重要的人物,可是没想到,容珂翻了一半,突然动作顿住,纤长的手指在信封上点了点,然后利索地拆开了漆封。
夏岚感到奇怪,这是剑南道送过来的拜帖,公主和剑南道从无往来,为何会独独重视剑南的信?
“果然是他。”容珂轻轻笑了一声,将信纸折好,原样放回纸封中,“除了这封拜帖,是不是还有其他话递进来了?”
“是,剑南道的长史说,他们精心绘制了一扇屏风贺圣人千秋,想请公主题词。”
“屏风?”容珂觉得很有意思,“这份贺礼虽然妥帖,但也不是什么出彩之物,为何值得他特意递话回来?罢了,我明日出宫看看好了。”
夏岚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怎么能劳烦你亲自出宫呢,不若让下人去看,回来向您转述?”
“不必了,正好我去公主府看看,建成之后我还没怎么见过呢。”容珂说,“传信出去,明日让剑南道之人将贺礼送到公主府,我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屏风值得这样大费周章。”
“是。”
剑南道的几个人在长安里跑了一天,现在才有功夫歇息一二,几个人坐在官驿里,愁眉苦脸地商量:“长史,几位丞相我们都送了拜帖,你说会有回音吗?”
“这我怎么知道?”长史忧心忡忡,摇摇头说,“罢了,先等着吧。”
“长史,你说公主那里有可能吗?”
长史对此完全不抱希望:“我看难,你又不是没见今天乾宁公主府前排了多少人,依我说,恐怕我们的的拜帖都送不到公主面前,就被下面人给扔了。”
“萧县令不是说他有办法的吗?”
长史摇头:“说说罢了。如今长安里形势不一样,多的是找门路的人,就连刺史的亲笔书写都没用,更别说萧县令的。”
“唉。”所有人都长长叹了口气。
他们正低落着,突然有人在外面高喊了一句:“长史!快出来!”
长史整个人被吓得一哆嗦,他拍了拍心口,没好气地问:“干什么呢一惊一乍的,怎么了?”
“乾宁公主殿下遣人来了,说是明日让我们将东西送到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