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天气渐寒的原因,也许是水转陆马车颠簸的缘故,李金瓶的情况愈发严重,每日里有一多半时间都出于半昏迷状态。
尤其是到夜间,阴气上升,鬼阴针发作,那种钻心只痛,让李金瓶痛苦难忍,起初她还能强忍不出声,到了后来,撕裂般的痛苦,让她撕心裂肺。若是空旷之处还好,到了城中客栈,在众人投诉下,客栈老板不得不请走他们。
李倾城心痛不已,望着心爱之人受罪,他恨不得由自己来代她承受这种痛苦。在白天,李金瓶反过来倒安慰李倾城,告诉他这种病无论能不能治,她都不怪李倾城,能成为他的妻子,能与他一路走过山水之间,她已足矣。
这反而让李倾城更加愧疚。
若不是他,鬼樊楼的人也不会将报复之火撒在她身上。李倾城暗下决心,等李金瓶的病好之后,他必会将亲自去一趟隐阳,让鬼樊楼的人也尝一下这滋味。
薛神医的药,主要是驱寒之物,用药多刚猛,对男子来说没什么,但李金瓶是女子,又不懂武功,所以副作用也很大,但也是无奈之举。
距少林寺尚有一日路程。
无论花什么代价,李倾城都要将易筋经求到手。
他们在一家客栈前停了下来,李青草吩咐嬷嬷将李金瓶扶回了房间,又安排了一些素食送了过去,自己则站在李倾城身前,伺候他用餐。
李倾城没心情用餐,心事重重,低头饮酒。
门外走进来一个番僧,身穿喇嘛袍,头戴僧帽,这套衣服上满是油腻,似乎许久没有洗了。
他一进来,在客栈内四处观瞧,最后目光落在了李倾城身上。这位公子,形容虽有些憔悴,但衣衫华丽,尤其是腰间玉坠,价格不菲,于是上前两步,来到他身前。
“这位公子不是本地人吧?”
李倾城看了一眼对方,“在下金陵人,你是?”
“在下西域密宗驻少林寺办事处首席代表王喇嘛,公子远道而来,看又是旅途劳顿,应不是来此处游玩的。”
僧尼妇孺,乃行走江湖中不可小觑的四类人,李倾城见他形容猥琐,却有这等身份,也不敢怠慢,道:“在下来少林给贱内看病。”
王喇嘛哦了一声,故意不再作声。
眼睛却不住的去瞧李倾城,再等他开口,可李倾城说完这个,就兀自低头饮酒,也没理他。
他有些坐不住了,心说这两日来颗粒无收,已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得好好利用一下这只肥羊,可上杆子买卖始终落了下乘,只能继续等。
要说这位王喇嘛,本名察别拉,乃西域密宗活佛喀巴的徒弟,五年前来到少林寺来交换佛法,只是他整日不学无术,在喀巴活佛战败之后,已经被少林寺边缘化了,想回西域,又没有盘缠,于是整日在山下讹人,坑蒙拐骗维持生计。
王喇嘛咳嗽了一声,“时候不早了。眼见就到饭点了。”
李倾城这才注意到他,“青草,给王喇嘛弄点吃的。”
王喇嘛看到他面前的红烧牛肉面,连笑着道,“不必了,我看你这碗也没动筷子,就别浪费了。”
李倾城道,“这是荤食,还是上点素的吧。”
青草又喊了一碗面。
王喇嘛几日没见油水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之后,又把李倾城那一碗拿过去,夹了一块红烧肉,放在嘴里嚼了半晌,才缓缓咽下去,长舒一口气。
那种感觉比从刚窑子里出来都舒坦。
见两人都看着他,王喇嘛嘿嘿一笑,道,“我们西域密宗,不戒荤腥的
。”
他吃完第二碗,伸手用袖子擦了擦嘴,道,“多谢公子请饭,我这人做事恩怨分明,六亲不认,也不能白吃你的。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尽管开口。”
蹩脚的中原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就连李倾城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青草道,“我与公子前来为我家主母治病,不知大喇嘛在少林寺可有熟人?”
王喇嘛心说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故意沉吟道,“熟人有是有,但是熟归熟,办事得要花钱的。”
李倾城正在考虑,明日怎样去少林寺拜山,是直接投贴,还是找个中间人,正巧遇到他,于是道,“我不缺钱,要多少?”
王喇嘛心中一喜,伸出五根手指。
“怎么也得五两银子!”
李倾城略感失望,忍不住皱了皱眉。
王喇嘛见状,生怕到嘴的肉飞了,连道,“当然,这是行情价,看在我的面子上,还能便宜二两!”
“认识谁?”
王喇嘛道,“少林寺挑水僧的主管,是我好哥们。昨儿我们还一起打马吊牌呢。”
“认识藏经阁的嘛?”
“藏经阁扫地僧我也认识,昨天打牌,他还输了我三两银子,到现在还没还。”
李倾城又问,“少林寺方丈大师玄音,阁下可认识?”
王喇嘛一拍大腿,“玄音大师啊,我太认识他了。”又道,“就是他不认识我。”
李倾城沉吟道,“这就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