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锦楼已对宋柯点头含笑道:“奕飞,你眼光倒真是不怎么样,怎就挑了这么个媳妇儿,张口‘粉头’闭口‘淫妇’的,这样还大家闺秀出身的,我听着都新鲜。”
宋柯看了香兰一眼,只见她在只在一旁低着头站着,沉默不语,遂咬了咬牙,对林锦楼一躬到底,道:“是内人口无遮拦,我替她赔罪。”
郑静娴气得鼓鼓的,正要开口,宋柯忽扭过头厉声道:“你够了没有!”
郑静娴唬了一跳,宋柯向来温和,从未对她如此凌厉,她看着宋柯铁青的脸,只好忍气吞声,可眼里已蓄满了泪,将要掉下来的时候,又将脸扭到一侧,不肯让人瞧见。
林锦楼死死盯着郑静娴,冷冷道:“管好你的嘴,甭以为你是显国公府出来的就得人人敬着你,下回再对我不恭敬,哥哥我就亲自帮你漱漱口。”
宋柯已恢复风度翩翩模样,走到林锦楼身侧,拍了拍他肩膀,含笑道:“行了,林兄,内人方才迷了心窍,说了些昏话,我替她赔不是,回头在府上摆酒赔罪。”言罢也不再看香兰一眼,只扯了郑静娴去了。
二人绕过一处假山,宋柯脚步慢下来,松开了手。郑静娴含着怒意问:“你方才这是做什么,同那个小贱人单独在园子里头,方才处处维护她,低声下气的,哪有半分带骨气的模样,好好,你是能耐了,到头来只会骂我……”说着气苦,眼泪一连串的滚下来。
宋柯只淡淡道:“你今日好威风,不知道从哪儿得了信儿,气势汹汹捉奸来了?你可瞧见有一星半点的不堪?你自己扳手指头算算,这是你第几遭在外落我脸面?”
郑静娴一听这话,满面的怒意便僵了,半句话都说不出。只听宋柯又道:“我早就同你说过,你是我的妻,我自然举案齐眉的敬着你,倘若你再僭越我的意思行事我会如何,是不是你记性差了,要我给提个醒?”说罢看了郑静娴一眼,抿着嘴径自去了。
郑静娴含着泪。她自小就喜欢宋柯,后逢宋柯落难,她全然不顾脸面要嫁给他,替他翻身。宋柯成亲后也确对她相敬如宾,可她仍觉不够。她不擅管家,女红也平平,唯有能在仕途上助宋柯一臂之力。宋柯一心上进,她便想方设法的对她爹软磨硬泡替宋柯谋求出路,她为着宋柯殚精竭虑,甚至同她爹商议,替宋檀钗铺了一条入选进宫之路,自此宋檀钗可为天眷,宋柯也能再进益一筹。宋檀钗听他们三番五次劝说倒也答应了,孰料宋柯得知大发雷霆,坚决不允妹妹进宫,只是她爹不知用了何计,使宋檀钗的贤名传入内廷,圣上钦点她入宫封了贵人,见之甚悦,惠泽宋柯,特命他一道编纂修书,又允他入内阁协理。她喜气洋洋,谁知宋柯自此待她愈发冷淡,只是寻常尊重,晚上也常宿在书房,在外还同她扮恩爱夫妻罢了。
郑静娴心里万般的苦,却不愿流露出一丝半点,只是挺直了脖子强撑着,如今她再忍不住,用帕子捂住脸,发狠落了一场泪。暂且不提。
且说宋柯一去,赵月婵却呆不住了,她特特命戴蓉和琼脂去叫林锦楼和郑静娴,就是为了惹得鸡飞狗跳传扬出去好解一解心头恨,她躲在石墙后,方才宋柯和香兰说了些什么,她影影绰绰听不大真切,可方才郑静娴来时一番争持她倒听了个清清楚楚,本以为要闹一场风波,却不料就这样风平浪静的了结了。
却听见林锦楼用极硬的声音对香兰道:“还愣在这儿干嘛?还不给爷回去,不准再入席,一会儿去滴翠馆找你算账。”林锦楼忍着怒,先三两句将香兰打发了,却在后头远远跟着几步,直看见香兰进了滴翠馆方才干休。口中喃喃骂道:“不省心的玩意儿,一天到晚净知道给爷找事儿。”
赵月婵看在眼里,心中妒意更胜,忍不住从石墙后绕出来,脸上挂着极妩媚的笑,眨着一双媚眼,用扇子掩着口道:“方才我听这外头热闹得紧,哎哟哟,怎么大戏没开锣倒先散了场?”
她牢牢盯着林锦楼。这男人年纪轻轻便手握财富与权力,比先前愈发英姿勃发,此人本是她的丈夫!赵月婵百般滋味涌上心尖,又恨又妒又悔,让她暴躁难耐,几欲狠狠将林锦楼撕成碎片。似笑非笑道:“啧啧啧,只可惜林将军过来得晚了些,没瞧见那良辰美景才子佳人花园子私会的大戏,那郎情妾意的模样,比戏台子上演得还好看呢。”
林锦楼瞧见赵月婵,又想到方才戴蓉跟他传话,心中便了然了,听了赵月婵的话不由嗤笑,视而不见,缓缓走了过去。忽停住脚,站在赵月婵背后,低头盯着她白皙的脖颈,低声道:“收收你的心,回去好生想想怎么伺候那个老头子。香兰今生今世都是我的人,她就算是个孙猴子也跑不出爷的五指山。不过那老头子的寿数可未必长,小心他蹬腿闭眼了,到最后你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
他看着赵月婵苍白的脸,满面嗤笑之色,大踏步往前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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