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来了,找张本民回家吃早饭,说别等你爹了,他今个儿早上不回来。
张本民摇摇头说不饿,喝了红糖水又吃了小饼,很饱。说完,他撩起衣服,抿着嘴唇,使劲鼓起了肚皮,拍了拍,道:“奶奶,看到没?饱了!”
奶奶摇了摇头,红着眼睛叹着气,走了。
张本民看着奶奶的有些松垮的背影,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像片孤零零的树叶,如果秋天来了,是不是会飘落呢?他想让奶奶高兴些,便跳下大青石,准备跟她回家。
这时,从街北面蹦蹦跳跳来了个一般大的小女孩,带着一身欢快。张本民的小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他咬着牙,攥起了小拳头,走上前拦住她。
女孩是郑金桦。
“你哥,臭二孩,他打俺了!”张本民叉开腿站在郑金桦面前。他觉得,如果郑金桦能道个歉或示弱一下,那他就会好受一些。
然而,这个年龄的张本民对骄横的理解还不是太深,根本就预测不到以此出名的郑金桦会有什么反映。
郑金桦歪眼瞧了瞧张本民,哼了一声,“你个臭嘎娃,打就了打了呗,是不是想再挨一顿狠揍?”
张本民一下子感到头顶直冒火,实在忍不住了,便做了个老鹰扑小鸡的姿势吓唬郑金桦。
郑金桦赶忙一躲,不巧的是脚下垫了个圆石头,摔倒后歪进了路边沟里,恰好又正面碰到一块青砖,磕破了左眼角上方,顿时鲜血直流。
张本民吓坏了,沿着小巷奔向村东屏坝河边,那里有栗子园可以躲藏。
栗子园其实算不上真正的园,确切地说是一片松散的小树林,靠着河堤,里面有不少毛桃、杏子、鸭梨和木瓜树,还有几棵高大的白果,只是栗子树居多而已。
这些果树杂乱无章地长着,形成大大小小的空地。
屏坝河,倒是一条像样的小河,有几百米宽。
此时,太阳已经露出个头尖儿来,少许阳光投洒到河面上,波光粼粼,泛着刺眼的金光。
堤上紧靠果树园的一大块空地上,一二十个姑娘手持红缨枪在“嘿嗨、嘿嗨”地操练着,有几个还抱着步枪,身上佩戴着子弹带,很是有模样。
众多姑娘当中,有一个比较特别,腰挎枪匣,面色庄重。她叫王一玲,女民兵排长,她爷爷和一个伯伯在解放战争中英勇牺牲,是绝对革命的后代,根正苗红。
“练好本领扛好枪,闲看敌人窜得慌。扛步枪的姐妹一定要注意要领!”王一玲走到一个背着步枪站军姿的小姑娘跟前,帮她扶了扶步枪,“背步枪有两种法子,第一种是竖背,要把枪竖直背在身后,靠着右肩,右手肘臂要夹紧枪身,手要拽住枪带三分之一长的地方,让上面的一截差不多与地面平行;第二种是斜背,把枪自左肩至右胯,斜背在身后,枪口朝上,枪柄朝下,不用手抓枪带。”
讲解完,王一玲拿起步枪,带着大家一起做冲刺练习。“杀!杀!”的叫喊声,在晨光中盘旋而起。
张本民最喜欢看民兵训练的样子,个个都很威武,他羡慕得要命。
一时间,张本民完全忘了郑金桦的事,便坐在不远处的土埂上望着那群生猛的姑娘,他已经开始知道,原来女人也这么厉害!
没多远的地方还有个大姑娘,捧着本书在看,很认真,根本没留意张本民的到来。
大姑娘叫童海青,是从市里来的知青,在村里教育红班,也是张本民的老师。
张本民看到了童海青,不敢吱声,朝旁边靠了靠,用一棵果树挡住自己,继续看女民兵操练。
看得正起劲,头顶上突然炸了雷。
张本民抬头一看,是怒目圆瞪的郑建国,连忙爬起来要跑。
“你个臭小流氓分子,还想跑!”郑建国只是一脚,就把张本民踹倒在地,“果真又犯了俺的恶,这一次,俺可要踢你到死!”
郑建国不是说着玩的,他凶狠地踢嘎娃的头、脖子、胸口还有小腹和裆部各个要害部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