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到天亮,张本民起身揉了揉压麻了的膀子。旁边两个人斜着眼看了他一眼,这种情况下不能正视,否则他们就会跟着问话挑衅,然后就是动手。
起床,洗漱,吃早饭,甚至是一整天时间,张本民无时不刻不在观察睡在他旁边的两人,得摸清他们的情况,以便下一步采取措施,不能一直被他们捏来捏去。
很快,张本民就摸出了点头绪:睡在他旁边的几人,都是刺儿头。
刺儿头,就是场面上看起来顺从牢头管理,但实际上并不服气,只是没有表示出行动来而已的那部分人。
这下张本民明白了,牢头把他安排睡在刺儿头中间,目的是想一举两得:第一,多少也得给他点颜色看看,走板儿免了,但窝里斗的事儿得扛一扛;第二,刚好也可以让那些刺儿头趁机闹点事,然后他师出有名,狠狠地打他们一耙子。
被当成了诱饵?
没那么容易,张本民有足够的耐力顶住,绝不能轻易就把事儿给促成了,那样会显得有点儿低能。
毕竟这种地方,随时都能把人给折磨废掉,所以没有点忍耐哪能成?
在接下来的两天里,张本民都尽力避让着刺儿头,避免激烈冲突的发生。
当然,刺儿头们也没得寸进尺,因为张本民身上有个明显的特点,脚上有脚镣。
一般重刑犯,特别是杀人犯才会带脚镣,那在别人眼中绝对是高度凶残不要命的,所以通常状况下不会怎么去招惹。
不过,可能是因为张本民年龄不大,像是错失杀人,那就不足为惧了,因此刺儿头们又总是蠢蠢欲动,但是,也不太敢贸然动手。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相安无事。
不过,张本民也看出了点道道:在目前的监室里,牢头离一统天下还有段距离,因为这里好像分好几派势力,每一派都各有心思。
实力较为深厚的一派,应该是数进宫的那一帮,俗称“茧底子”派。他们有五人,一看全是能稳得住的人。一般来说,老茧底子们都比较有威望,毕竟犯事多嘛,说明心狠,人一狠手就辣,所以通常来说那种人惹不得。因此,如果老茧底子派的人不愿意做牢头,其他人做了,多少会让着点他们。
另一派就是刺儿头,人数不多,就几个人,但最有暴动力。他们都是心气傲又有点本事的人,最明显的特点就是能打、抗打,所以老是谁都不服,总想着证明自己是最有能耐的。然而,在看守所这种地方,绝不是逞英雄之处,根据经验,很多刺儿头被几顿暴揍后就会变得服帖,虽然有时只是表面上的,但装也得装出来。
还有一派就是睡在板铺尾上的几个人,纯粹是心术不正、令人不齿之徒,所犯的事无非是强暴、猥亵耍流氓。那种人无论是在拘留所、看守所还是监狱,都让人瞧不起,但他们并不觉得惭愧,只是极度自私地自得其乐,而且还觉得很牛逼:身体下三路特强壮,能干那事儿。也正因如此,行话就叫他们为“干儿犯”,如果几人凑到一起臭味相投形成一帮,就称他们为“打井队”,为首的就叫打井队长。
最后,就是所谓的“正规军”了,由牢头统领,人数最多,大都是由被揍服贴的刺儿头转变过来,战力值也是绝对的。
此外,还有不成派的一派,就是貌似张本民这样懦弱可欺型的,多是些一不小心或者是被迫失足的人。他们谨小慎微,随大流,关键一个特点是能忍,所以,总是成为被欺压的对象。
怎么欺压?
刚来的一个瘦子,就让张本民见识到了。
这瘦子天生就一副低贱相,一进来便点头哈腰的,逢人就喊大哥,好像来这里不是接受判刑而是镀金培训交弟兄的。他甚至还主动自我介绍,说是因为盗窃进来的。
牢头哼哼一笑,点头说很好,那就过过堂吧。
过堂,跟走板儿差不多,就在挨打的同时,又赋予了一定的捉弄成分,逗大家一乐。
这也是牢头的职责,关在这里的人没有乐趣,得适当搞点乐子活跃一下。
瘦子不知内情,说没问题,他肯定会好好配合。
于是,第一个节目上演,叫“学壁虎”。就是面对墙贴紧了,用一条腿站着,其他身体各个部位要紧靠着墙,否则就是犯规。
犯规怎么办?
扇耳光。
第一轮时间定了半小时。前二十分钟还好,后面十分钟就不行了,瘦子前后被打了三十几下。开始时,他还抗议说时间太长,结果被打得更狠,两次以后,他也就明白了,便啥话也不讲。
好不容易学完了壁虎,瘦子这才察觉到不是闹着玩的,他惶恐地看着牢头,一副可怜相,问可以了吧。
牢头哈地一笑,说早了,节目还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