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不是错觉,杜陵春似乎比在江州的时候清减了一点,本就阴柔的相貌愈发显得单薄起来,似寻常男子阳刚。
杜陵春听见他的解释,心情稍好了些,挑眉问道:“找落脚的地方?难道司公府容不下公孙大人这尊大佛?”
公孙琢玉闻言乐的眉开眼笑,心想我就等你这句话呢,上前一步道:“那便有劳司公,下官叨扰了。”
他是正儿八经的男子,身形颀长健壮,靠近时,气息将杜陵春整个人包裹起来,极具攻击性。杜陵春僵了僵,有心想避开,却不知为何,怎么都迈开步子。
宫中太监虽去了势,可大也只爱女,少有断袖之癖。杜陵春一直对男女之事心,却也从未想过自己有那方面的癖好。可每每对着公孙琢玉,又确定了起来。
杜陵春在书桌后落座,动声色拉开二人间的距离,细长的眉头紧锁,干脆说起了另外一件事:“你可知陛下为何召你入京?”
公孙琢玉道:“略有耳闻,朝中无故死了三名要员,陛下想让我查清真相。”
杜陵春却道:“这只是其一。”
他说这话时,语气带了些咬牙切齿,缓缓摩挲着指尖:“京兆尹无故被杀,他的位置便空悬了起来。我本想奏明圣上,将你从江州调来顶替他的位置,可谁曾想严复那个老狐狸横插一脚,说你资历尚浅,还需历练,直接驳了回去。”
啊?
公孙琢玉心想自己也太惨了吧,到嘴的肥肉还没吃就飞了?严复忒是东西!
杜陵春仿佛看出他的想法,出声道:“你也必忧虑,暂且先留在京城,协助查案,我迟早会将你推上去。”
公孙琢玉虽然破了那么两件案,但那都是平头老百姓。这宗案件却牵扯到朝廷官员,背后必简单,他也敢打包票一定能查出来,下意识看了眼杜陵春:“那若是下官查不出来……”
杜陵春抬眼:“查不出来便查不出来,本司公还能吃了你成?”
这话又说的没有道理起来。他既然想拉拢公孙琢玉,自然是看中其才能,如果连案都查不出来,对方就成了用棋,自不必再费心培养。
但杜陵春全然没发现,他想让公孙琢玉平步青云的念头,已然大想让对方给自己带来臂助的念头。
公孙琢玉笑了笑:“下官必让司公失望。”
杜陵春推举自己,严复推举唐飞霜。倘若到时候公孙琢玉查不出真相,岂连带着杜陵春也跟着丢脸,在严复面前抬不起头来。
公孙琢玉思及此处,由得问道:“那死的三人可有详细卷宗?”
杜陵春早知他会如此问,将手边一摞纸递给了他:“这是刑部的卷宗,你自己且瞧着,待那唐飞霜入京之后,你们便要一同面见圣上,共查此案。”
第一个死的人乃是凉州刺史董千里。他回京述职途中在客栈落脚,谁料翌日清早便被发现惨死于床上,面皮被人完整的剥了下来,整个人倒在血泊之中。
旁边的桌案上有凶手留下的一张纸,据打扫的丫鬟说,是董千里死前一夜,知被谁送来的。
那纸上写着一首诗,乃是高适的《别董大》: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公孙琢玉看到此处,觉得有点意思,将卷宗继续往后翻了翻。
第二个死的人乃是户部侍郎郭寒。他夜间去青楼召妓之时,被凶手暗杀在花魁的香闺里,整个人从腰那里断做了两截,肠流了一地。
他同样在死前一天,莫名其妙收到了凶手留下的一张纸,纸上的诗乃是秦观的《千秋岁.水边沙外》上半阙:水边沙外。城郭春寒退。花影乱,莺声碎。飘零疏酒盏,离别宽衣带。人不见,碧云暮合空相对。
公孙琢玉看到此处,已经发现了什么,但为了确认什么,继续又往后翻看了一页。
第三名死者乃是京兆尹楚连江,他被凶手挖去双眼,尸体吊悬于衙门大堂之上,惊堂木下压着一张纸,诗是王昌龄的《芙蓉楼送辛渐》:寒雨连江夜入吴,平明送客楚山孤。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公孙琢玉看向杜陵春:“这凶手实在猖狂了些。”
杜陵春微微挑眉:“你瞧出什么来了?”
公孙琢玉笑了笑:“下官以为,这凶手是个爱读书的人,只是尚未见到尸证物,下官也好随意判定。”
目前死了三个朝廷当官的,且死前凶手都会特意送一张带有他们姓名的诗来,某种意义上来看,这个凶手武功强,且性格狂妄,似乎在明晃晃讥笑朝廷的能。
连环杀人案,下一个收到诗词的人,便是他要动手的目标。可想而知,朝中文武百官人心惶惶,怕自己被卷了进去。
杜陵春自然是想让公孙琢玉知道一点消息的,免得被那个劳什的唐飞霜捷足先登:“明日我带你去刑部走一趟,那三人的尸体便停在那里,你想如何查便如何查,有我在,旁人不敢多言。”
公孙琢玉心想这就是有靠山的感觉吗,他动声色打量着杜陵春雌雄莫辨的眉眼,而后笑了笑,却是说了一句不想干的话:“司公好似瘦了些……”
声音低沉关切,竟似从前轻浮。
杜陵春闻言下意识抬眼,猝及防对上他的视线,手一抖,差点将茶盏砸了。公孙琢玉眼疾手快按住茶盏,而后放稳在他手中,低声道:“司公当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