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面前站着两个人,那青衣少年倒是熟人,乃是普陀山潮音洞中南海观世音菩萨的座前大弟子惠岸行者,那女子却并不是观音,而是一位猴子从未见过的女子,她穿着一身绚烂的紫色纱衣,体态曼妙,翩然出尘,那张凝脂般的脸庞洁如皓月,不施粉黛,却莹莹地发着毫光,她满头的青丝婉转绵长,随风飘散,长可比肩,她额头上还有两颗白净玲珑的玉角,想来是个龙族中人,与敖白有些渊源。不过最吸引猴子的还是龙女的一双眼眸,清澈纯净,光可照人,就是这样纤尘不染的眼眸之中,却带着一丝淡淡的哀愁,是与仙佛一般,心怀众生,悲天悯人的眼神啊。
猴子忽地虎躯一震,猛然间醒悟过来,是了,一位龙女,该是观音菩萨身边站着的那位捧珠龙女,她是西方佛国圣境二十四诸天之一的娑竭龙王的女儿,手捧着价值三千世界的无上明珠进献佛祖,被佛祖钦封了一个菩萨之身,她却无意呆在万佛朝宗的佛国圣境,而情愿侍奉在观音身边作个护法神奇,如此淡泊名利、看淡荣辱的,该是个多么了不起的人物。
猴子定定地看着捧珠龙女,却见她稳稳地悬浮在木吒身旁,神情淡然,似喜似悲,手里还轻轻握着一支用白玉做成的笛子。乍一见这支玉笛,猴子眼中精芒闪动,我靠,感情就是这龙女用笛声化去了俺老孙身上的痛楚,小小的笛声居然有这等神奇的功效,着实让人大开眼界。
想及于此,猴子再不敢怠慢,拱手向二人作揖道:“哈,菩萨最近可忙得紧,许久都不曾见面了,今日咱们三藏军团遇到这么大的疑难之事,也不亲自出马,专派二位前来,大有敷衍了事的意味,想是咱们三藏军团日渐西进,取经在望,就不显得那么重要,亦被菩萨另眼相看了吧?”
听他言语中似透着些许的责备之意,木吒哀叹一声,缓缓摇头道:“唉,别提了,菩萨自打被铁扇公主的紫冰剑冰冻之后,再加上旧伤复发,精神不济,至今仍未化去身上的那丝缕寒气,成天到晚只没口子地喊冷,心神倦怠,志趣索然,就不肯窝在太上道祖八卦丹炉旁烤火,哪里都不肯去,恐怕短时间内是没法出得兜率宫,给三藏军团跑腿了。”
“虽则如此,菩萨依然心挂着三藏军团安危,今日心血来潮,掐指算出你师徒在路上又遇险阻,这才派遣我和龙女两个前来助阵。不过有一事需得请大圣恕罪,我两个久在普陀山潮音洞中修行,数百年来不曾在人间行走,再加上这七绝山中林深叶茂,臭气熏天,颇不识得路径,故此在山中徘徊了许多时候,依然不得其法,难辨东西。却还是龙女耳聪目明,听得这片山头上有些许打斗的声音,我两个循声赶来,所以来迟,万乞大圣恕罪。”
眼看着木吒满脸的灿烂笑容,又说起观音为了三藏军团所受的伤害和苦难,猴子也不由得心中戚戚,虽很是不满,也没敢发作,只暗暗地腹诽道,丫的,你小子怎也似妙上天庭那班官僚开始推脱责任,打马虎眼了,这边的战斗持续了何止一个时辰,动静可大得去了,身为修道之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如何会听不到?再说你两个都有驾云的本领,才不过区区方圆七百里的地界,如何还能迷失了道路,我看你们就是存心躲在暗处不肯出来帮忙,待事情进入尾声了,方才跑出来收拾残局。
然而面对的毕竟是普陀山潮音洞的后勤部队,这番话也只能藏在心里暗暗腹诽,猴子狠狠地咬着牙忍耐下来,哈哈一笑,故作洒脱道:“无妨无妨,两位能来,俺老孙已经很承情了,还请行者略施妙手,给敖白救治一下,他为了要解救我脱难,被这妖孽偷袭咬住了脖颈,伤得着实不轻。”
惠岸行者点了点头,言语轻松道:“大圣请放心,听了龙女的玉笛魔音,身上的疼痛会暂时消失不见,敖白伤势虽重,却无有性命之忧,待我将他脖颈处的血止住,把开裂的动脉缝合,再喂些补血养气的药丸给他,便无大碍了。这样,敖白交由我来救治,菩萨交代的差事,就由龙女妹妹来完成吧。”
那龙女闻言淡然一笑,微微颔首,倏地手腕一转,从掌心里亮出一只玲珑剔透的羊脂玉净瓶,她也不打话,当即倒转瓶口,在瓶底轻轻一扣,顷刻就有一道洁白壮阔的洪流从瓶口处宣泄而出,轰鸣如雷,水势滔滔,真如一条白色的瀑流从半空中奔腾而下,四散奔流,连绵不绝。
澎湃的瀑流不断地冲刷鼓荡着猴子所站立的地方,将他脚下那郁结千年、贻害无穷的烂柿泥墙渐渐地淹没侵蚀,余部已渐被分化瓦解,融入渊渊瀑流之中,随着波涛汹涌流淌。
孙悟空直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捧珠龙女这一番动作,却是意欲何为,他眼前一亮,猛然间醒悟过来,洪水淹没大地,可谓是无孔不入,虽则洗刷了郁结千年的烂柿泥墙,但大水也有可能通过缺口灌入地下,将藏身在地道中的驼罗庄近千名百姓尽数淹死,却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