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王陛下怔怔地看着文殊,悚然动容,点头下拜道:“正是,正是,多谢菩萨慈悲,相救寡人,寡人自此方信,再没有半点怀疑。”
“可叹寡人身困八角琉璃井中两百年,时过境迁,沧海桑田,空费了多少好时光。听井底龙王说起,这些年我国经历了一场大战,是寡人皇孙摇光与化身成寡人模样的御弟之间的争斗,却不知战况如何,寡人想见见我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孙,却不知他此刻身在何处?”
话一出口,众人尽皆沉默,不发一言,国王陛下心生不祥,再三下拜请求,枯竹禅师怜其至诚,于心不忍,只得为他指明方向。国王陛下顺着晨曦,抬头来看,望见了此刻死去多时、依然伫立在东城河畔的摇光太子。
国王陛下潸然泪下,喃喃道:“真像,跟元宪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摇光啊摇光,寡人的好孙儿,这些年你可受苦了。”
枯竹禅师悲从心生,热泪盈眶,真想陪他好好地哭上一场,只是念及陛下身弱,忍不住哀声劝解道:“陛下,您沉沦琉璃井中两百年,方才转世还阳,身体尚虚,须得好生静养,节哀顺变,千万保重龙体。”
国王点点头,拭了把泪,哽咽道:“国师,不是说摇光有黄金轩辕剑护身,法力高深,所向披靡,与御弟分庭抗礼,未尝有败,如何便会死在此间,让寡人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枯竹禅师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了下来,强忍着心中悲痛,黯然道:“是力战妖物而死的,为国尽忠,也算是死得其所。”
国王陛下悲愤莫名,一双怒眼紧紧盯着跟自己长得一般无二的青毛狮子精,摇头叹息道:“你便是寡人的好御弟吧,御弟啊御弟,寡人与你有八拜之交,自问衣食住行从未亏待过你,你为何要夺了寡人的江山,害死寡人皇子皇孙两条性命,为什么,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国王说到悲愤处,不由得怒火冲天,捶胸顿足,一个把持不住,只感觉嗓子眼微甜,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慌得枯竹禅师赶紧上前搀扶,忙不迭地解释:“陛下莫要激动,真正害死摇光、祸国殃民的妖物另有其人,如今首恶已除,天下太平,这青毛狮子精却是自己人。”
“呸,什么自己人,当年他推我下八角琉璃井,篡我王位,逼死寡人太子元宪和太子妃马妮雅,这般事实铮铮如铁,历历在目,如何还冤枉了他?”国王闻言暴跳如雷,一双怒眼死死盯着青毛狮子精,吐出一口唾沫,咬牙切齿道。
见青狮儿被陛下骂得面红耳赤,百口莫辩,文殊师利面带怜悯,合十上前道:“陛下,其实是您错怪青狮儿了,他对您的情意发自至诚,真实可信,那般恶事,却是出自衲子的授意,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只因当年您大治天下,被我在云端望见,心中甚喜,便有意要度你成佛,不想竟被您误以为妖言惑众,将我丢入东城河中浸了三天三夜。是我上报佛祖,佛祖着你三年水灾之厄,不想事有偏差,机缘巧合之下,竟将这灾厄延长至两百年之久,致使陛下井中受苦,骨肉蒙难,百姓流离,妖孽横行,诸般事体皆因文殊而起,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文殊师利不敢有半点怨尤。”
国王闻言陡然一惊,竟匍匐在地,放声大哭起来:“菩萨啊菩萨,您可是万世修行、德高望重、普渡众生的大行尊者,纵然寡人对您不敬,惩罚寡人一人便了,如何行得出这般恶事,致使乌鸡国万千子民无辜受害,灾异频仍,尸横遍野,实在罪莫大焉。只是您对寡人有离难之恩,且德高望重,恩泽天下,却叫寡人该如何是好?”
这番话说得文殊师利心生愧责,神情黯然,竟深深地拜倒在地,俯首不起,从他眼角悠然落下一颗豆大的泪珠,悄然消失在尘土之中。此情此景,让对他先前举止万分鄙夷的三藏军团看在眼里,也禁不住喟然叹息,再生不出半点怨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