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城官儿只是摇着头,又思索道:“是巧合,还是——”老城官儿来不及多想,讨来笔墨,洋洋洒洒便是一幅大字。
卫襄都惊呆了,她问:“扶铭爷爷,您会写——字?”
老城官儿笑道:“何止是写?当年我遇到一奇人,虽不知他的名字,想必便是那玄目。一位上古人族后裔,我实在不明白,一幅字可以让他如此为难。”又转念道:“既然你得了元石,便分与爷爷一些。我那位置由你代为一观便是。”
“这———不行,没人能改变族中规定,不能代劳,便是族神也不可。”
老城官儿气恼道:“若那族神正处于生死边缘呢?”
卫襄吓得说不出话来,她怎么看也看不出扶铭爷爷有生病的迹象,便伸出手来要触摸爷爷的脸。
此时,老城官儿忽然道:“让她离去!族中有要紧事。”
卫襄觉得手腿冰凉,听爷爷的意思,这里有第三人?她刚刚想到此,便听到一女子道:“这个魂湖不错,可以采来修补一番。”一只如碧色之雾凝成的手从爷爷的额前探出。
老城官儿心中大急,只在一念之间那雾便消失于虚空之中。可是,即便是未接触的冲击也令卫襄晕死过去。
恩娅惊诧莫名道:“好强大的规则之力,它来自何处?为何我无所感?”
枯树道:“还能来自何处?来自这些巍岩!安洛,你可曾感知?”
此时恩娅才发现,那安洛的额上尽是虚汗。惊问:“你——变成凡人了?”
安洛气道:“这是凡人之魂,都是你干的好事,他不能控制于你,便借用了我的力量。”
恩娅并未如安洛所想来关心他几句,而且疑惑的对枯树道:“为何他不借助枯树的力量?”
那个赤身的老城官儿靠着一块巍岩,长声道:“我管不了那么多,那小女娃可是伴我一路走来之人,这条所谓的成神之路,只有她最为清楚。”
安洛道:“那还等什么?杀了她岂不是再无人知晓你的秘密?”
老城官摇着头道:“难道登上巅峰便要牺牲更多人吗?哪怕是因为自己的秘密?”
恩娅在安洛额前打了一下,谁料,在平时不过是正常的举动,却要对安洛造成巨大的伤害。他眼看着那只手落来,却无处躲藏。可是,恩娅发现自己的手掌停在了虚空之中。又是刚刚那道力量,这力量本是在魂湖之中才会如此强大,她想不通,信之念力难道可以在魂湖之外施展且力量不减?
两次施展力量,令老城官儿有些虚脱了,哪怕是他的魂体也觉得疲惫在侵袭于他。他依旧强打精神道:“很小的时候,娘对我说,将来我一定是大能力者。你们可明白?一个落魄的家族,这样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好在,父母早亡,没人在我耳边唠叨那些没用的。而现在,我多想他们能活着,哪怕听我说上一句,你们的儿子也可以成神!哪怕是不可能之神——凡神!”
老城官儿头一歪,险些睡去。他又打起精神道:“人死是不能复生的。在边城慈恩我见过太多生死,在战场之上,哪怕我的身边有人还有一口气在,我都要背着他们跑上百里,回到城中施救。起初,我见不得死人,我怕。总觉着他们在午夜梦回之时,会在神树之中飘出来,来找我倾诉。因为怕,我做过无数恶梦,在梦里,他们在对我咆哮:为什么丢下他们不管!若我当时快上一步,不让恐惧充斥内心,他们或许便不会死。”
老城官儿喘息道:“接下来的几十年,我便在城墙上望着高天,望着那些年轻的生命在我面前走来走去。我觉得那样的日子才是我要的,我不想要战争。战争,是吃人的魔鬼、是食魂的梦魇!”
他像是忘记是疲累,强撑着从地上站起来,干枯的眼眶之中隐现泪光。他捶了一拳身侧的巍岩,他对自己的动作造成的后果却毫无所觉。他慢慢的向前行进两步,淡淡道:“我从未想成神,可边城需要一个神,他们需要一个死去的人能够住到他们的心里!他们对族神无限敬仰,可族神们给了他们什么?什么都没有。留下的,不过是香案之上的一片狼藉、是忘忧山他们无法抵御的侵袭、是失去亲人后的悲伤与落寞!于是,在慈恩城,老人孩子上了战场、女人沦为生育的工具、而城主却只能每日里为所有人祈福,毫无意义!他们需要神,哪怕是一场小的胜利!所以——我来了,我从慈恩一路走来,这一路,我的心是绝望的,我的梦想只有一个,便是成为那些人情感的寄托!可是,当我来到族城之时,我改主意了,我不想死了。”
“有一日,我发现自己的梦破碎了,那个陌生的世界崩碎成这样一个世界。那些都是虚幻的,我是个凡人,不明白。你们哪位能给我解释?”
“是绝望之力!只是——”恩娅迟疑道:“当他们充斥你魂湖的每个角落之时,便是你的死期!虽说,你会有无比强大的力量,但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枯树道:“听我的,这并非绝望之力,事实上,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绝望。你何时曾绝望过?”
老城官儿摇头。
枯树笑道:“那便对了,这是信之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