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转念一想,都说高处不胜寒,越是站在高处的人,或许越是孤独。这一点朱鸿没办法体会,因为他不是战庭聿,也从未站在那么高的位置上。
在朱鸿胡思乱想之际,战庭聿再一次开口,截断了他的思绪,“你说,倘若前方是悬崖,她会不会也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战庭聿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是看着前面的樱花林的。
朱鸿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子惜决绝的身影,一句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说什么呢?就连他都能看得出来,子惜是那么的渴望自由,渴望离开先生,先生那么聪明,又怎么会察觉不出来?
倘若前面是悬崖,他想顾子惜也会毫不犹豫的纵身一跃的。
“我是不是该放她走?”战庭聿幽幽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朱鸿发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不知道是灯光映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朱鸿不忍心,“太太的脾气倔,那些往事需要时间去磨合,倘若您能……”
战庭聿唇角勾出一抹冷笑,“她是我的妻子,三年之约,尚有一年多,我怎么会放手呢?”
朱鸿一怔,仿佛刚刚那一瞬间在战庭聿身上所看见的孤独,只是他的一瞬错觉。
是啊,他是王者,是不败的王者!
他不会失败,更不会承认失败!子惜越是想要离开他,他便越是不会让她离开。
只是朱鸿现在有些担心,来时战庭聿所给予子惜的承诺了。
他说,只要来B城看完樱花,只要她还想离开,那他就放她离开。所以,他精心的布置了一番。可这一番,并没有挽回子惜的心。如果先生毁约,那换来的将是怎么样的后果,朱鸿连想都不敢想……
眼看着子惜的身影就要完全没入花海,战庭聿忽然走进了风里。
他步伐很大,走的很急,几乎用不了多久,就到了子惜的身后,于是,她嘴里一声声呼喊着的名字,越发的在他耳边清晰起来。
心脏的位置剧烈的刺痛起来,他一把扯住了子惜的手腕,强行将她卷进怀里,用外套裹住,“怎么了?”
子惜的脸被风吹的煞白,一双鞋早就被风吹走,她赤着脚站在泥淖中,双脚已经被泥污沾满。忽如其来的温暖,并没有让她的脸色好转,她眼睛里有泪,神色慌张的攥着战庭聿的衣襟,声音在发抖:“我看见他了,我看见他了……”
不断的重复着的,只有这五个字,我看见他了,看见他了……
战庭聿抿紧了薄唇,抬眸朝四周看了一圈,才低下头来对她道:“没有人,你看错了。”
“不!”子惜的眼睛里满是笃定,“我没有看错,我绝对没有看错。是他,真的是他。”
她急切的转过身,伸手指着一个方向,“他刚刚就站在这里,就在那灯影之外,我清楚看见的,不会有错。”
战庭聿面色冷沉,不管子惜怎么情绪激烈的想要挣脱他的怀抱,他的双臂都牢牢的禁锢着她,不让她离开。
他弯腰,将她整个打横抱起。
子惜意识到他要做什么,立刻疯狂的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战庭聿你放开我。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
战庭聿低下头看着她,“我会让人来彻查,总比你一个人大海捞针的这么找希望要大。”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说出来的话,像是一道光,洒进了子惜的心里。
她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你真的愿意帮我找?”
触及到她眼中有所松懈的信任,战庭聿点点头,“嗯,我不会再骗你。”
子惜皱了下眉,乖乖的不再挣扎,却伸手攥住了他的衣襟,“我真的看见他了,我以性命担保,绝对不是我的幻觉。就在那个位置,战庭聿,我求求你,一定要帮我找到他。”
像是有什么忽然堵在了嗓子眼里,战庭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低声的应,“嗯。”
而后,战庭聿抱着子惜进了酒店,不到两分钟,朱鸿已经召集了很多手下,在这片樱花林里搜寻沈萧的下落。
子惜就坐在窗前,眼巴巴的看着人群在樱花林里穿梭来去。
阿诺打来热水,放在她脚边,看着她满是脏泥的双脚,眼泪差点掉下来,“太太,我帮您洗脚。”
“我来。”战庭聿走了过来。
他蹲下身,高贵优雅的双手握住了子惜的脚,慢慢的放进了盛满热水的盆里。
阿诺被这一幕惊呆了。
她从来没有看见先生这么对太太,他这是在示好吗?
不知道为什么,阿诺看着这样的战庭聿,忽然有些感动。
可子惜却几乎没有任何反应,她只是神情木讷的看着窗户外,人虽然稳稳当当的坐在这里,心却早已经飞走了。
或许可以说,自从沈萧死去的那一天开始,她的心也跟着死了。
先生想要死灰复燃,光是这一点点的示好,是远远不够的。
战庭聿发现,这样靠近子惜,她便不会抵触他,又或者是因为他答应她帮忙找沈萧,又或者是因为她此刻根本无暇顾及这些,她的全部心思都在外面的那片樱花林中。
温热的水从他指尖,落在她的脚背上,他慢慢的将她双脚洗净,刚要回身去接阿诺递过来的干毛巾,朱鸿就急匆匆的进来了。
战庭聿手里忽然一空,子惜忽然站起身,从盆里跨了出去,“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她脚上的水全都落在了地板上,在灯光下晶莹的发亮,同样的也是那么的刺眼,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