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初晴,A市的傍晚红霞满天,高楼林立,每个行人都神色匆忙,游走在都市的洪流中。
简初听完父亲在电话里的语气,眸色渐渐暗沉,身旁,同事捣他的胳膊肘催促他:“你电话打完了吗?快点过来帮忙。”
这份饮料店的工作不是什么体力活,但是忙,从开店到结束,不喘一口气的忙。
简初挂断了电话,对同事有些抱歉的说:“抱歉,我再打一个。”
“店长,我是简初,我想早点下班可以吗?我家人住院了,我要去医院看看。”
店长说:“简初,你这两个月做的特别好,但是你也开学了吧?又要打工又要学习,肯定忙不过来的,要不然你今天早点下班,我让财务发工资转给你,你回学校安心上学去吧。”
简初的手僵了一下,然后说:“好,谢谢店长。”
回到员工休息室,简初把工作服脱下来叠好了放在一旁,穿上了自己的衣服,走出了商场的大门。
简初到处打工,并不是因为没钱,只是为了争一口气。
父亲简阳生是个没什么出息的老实人,一没钱二没本事,母亲生下他之后就和别的男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直到他十几岁的时候,简阳生遇见了薄语琴。
一夜暴富的滋味,大概就是如此。
对方是真正的豪门,举手投足都矜贵不凡,但是她偏偏看上了老实人简阳生,她从没有遇见过这种男人,懦弱又善良,对她千依百顺。两人认识不久就结了婚,虽然薄家人一开始不同意,但是拗不过薄语琴的执着,虽然名义上是结婚,实际上像是入赘。薄家给简阳生安排了新的工作,在日盛集团的分公司当一名副总经理,有名头没实权,朝九晚五,唯唯诺诺,薄语琴也包揽了简初所有的开销,她就像是养着一只宠物一样,没事就给简初买吃的买穿的,固定给他的银行卡里打钱,不求任何回报。
她以为那是爱,但是对简初来说,那是羞辱。
简初永远也记得,有一次他晚上回家晚了,在客厅里看见简阳生给薄语琴打了洗脚水,跪在地上给对方洗脚,而对方却喝着红酒,不时的用脚掌拨弄水花,笑的十分开心。
这一幕,在简初的心里烙下了一个深深的烙印。
很快,出租车就停在了医院大门口,简初付了钱下车,往前面一看,看见了一辆分外熟悉的轿车。
限量版的马萨拉蒂,价值一千多万。
他在网上看到这辆车,喜欢的不行,还偷偷把图片给存了下来。
简初目不斜视的往医院大门口走去,却听到身后传来薄景山那冷冰冰的声音。
“简初。”
简初回头,看见薄景山坐在他梦寐以求的车里,细长的手指搭在黑色方向盘上,手腕上带着他认不出牌子的名表,特别是对方那一张脸,犀利冷冽,天生的高高在上。
“舅舅。”只是卡顿了一秒钟,简初就带上了浅浅的笑容,恭敬地姿态,“我刚刚从学校里接到爸爸打来的电话,就赶过来了,薄阿姨现在人怎么样了?”
薄景山的眼神称得上淡漠,对于简初的说辞并不关心,只是冷冰冰的嘱咐一句:“平时你们住在一起,看她抽烟喝酒劝着点,她的身体从小就不好,经不起折腾。”
简初点头:“是。”
薄景山就移开了视线,按下了发动机按钮,跑车发出沉重的轰隆声,简初眼看着车子走远了,才后知后觉的注意到,副驾驶的位置似乎坐了个人,他只顾着看薄景山,完全没去注意。
车子一直开到另外一条街区,薄景山才回头看向了金灵。
小家伙刚刚一听见自己叫了简初的名字,明显紧张得不行,甚至想把自己给藏起来,这让他的心里非常的不悦。
好像有什么见不得人似得。
“你和简初以前很熟?”
薄景山有些明知故问,但就是想亲口从小家伙的口中听到,事情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也不是很懂薄景山的意图,金灵点头承认:“还行吧,以前简学长很照顾我,在学校里帮了我很多的忙。”
薄景山回头看她,见她的表情似乎在回忆,眼中有着属于少女的娇羞,顿时生了气。“你喜欢他?”
还真给他猜中了。
曾经有段时间,金灵是对简初有许多的好感,但是现在,她对简初就只有一种尴尬。
“那是,那是好感,不是喜欢。”
这是承认了?!
薄景山差点一脚踩刹车,但是理智还是战胜了情感,他把车慢慢开到路边,停下来,回头看着金灵,那目光似乎要在这里决一死战。
为什么又生气了?真是喜怒无常啊。金灵默默的往后挪了一下,说:“我现在看到简学长,挺尴尬的……以后要是有我在的时候,你还是别叫他了。”
“尴尬什么?尴尬的是还喜欢他,却怀了我的孩子?”薄景山很少发脾气,这时候是真的有些火了。
他从不指望金灵能这么早对他做出回应,她毕竟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也不懂,但是万万没想到,这家伙心里装着别的男人。
金灵被他这火气吓了一跳,赶紧说:“不是那样的,只是你是他的舅舅,我……我……”
“你什么?”
金灵一闭眼,“那我现在不是算他半个舅妈吗?之前我们还是同学,现在我成了他舅妈,我怎么不尴尬啊?”
薄景山:“……”
转瞬之间,这突然的狂喜是怎么回事?一股愉悦像清泉一样,冲刷着薄景山的全身,舅妈两个字明明很俗气,怎么给听出了甜?
原来小家伙心里是这样想的,真是出乎了薄景山的意料。
他差点绷不住脸上的笑意,赶紧重新启动了车子,淡淡的说:“你说的有道理,以后还是少和他见面比较好。”
金灵暗自窥探对方的侧脸,心里又有些懊恼刚刚那样的话不该当着薄景山说出来的。
什么舅妈?她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金灵回到家之后,给金城打了一个电话,但是对方没有接,她想着爸爸还在气头上,就想着过两天再去哄哄。
到晚饭时间,金灵才想起自己把一件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昨天金灵没回来,吴姐在家很伤心,今天特意赶在她回来的时候,去超市里买了好多菜,还去菜市场买了最土的土鸡炖了汤。
满满一桌子菜摆在眼前,金灵眼睛都差点红了。
她想起昨晚在家里饭都吃不上,只能躲在厨房里偷吃小饼干,还被况金枝给抓住把柄威胁了一遍。
见她坐着发呆,薄景山给她盛了汤,仔细的看着她细瘦的小胳膊,总觉得她这一晚上不见瘦了一大圈,心疼的要死。
这一家人不可靠,以后可不敢再让她一个人回家。
“先喝点汤,小心烫。”
薄景山拿起勺子吹了一下,送到金灵的嘴边。
金灵张开嘴,露出粉嫩的小舌头,欣然的接受了,一吞下去就笑开了花:“真好喝!”
瞧瞧!这肯定是在家里受苦了!
薄总心疼不已,把金灵的每一个举动都看在眼里,小心喂着她喝下了一整碗汤。
喝完了汤,金灵觉得该说正事了,但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想来想去,她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过分了,就为了自己的秘密,让薄景山向况金枝妥协,这不地道。
金灵没把况金枝要她帮忙找工作那事儿说出来,薄景山哄着她吃了两碗米饭,看见小家伙餍足的神色,撇了一眼她衣服下圆滚滚的小肚皮,这才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完成了大任务。
薄景山把金灵送回房,等她洗漱完躺下之后,才安心的走出房间。
等他一走,金灵就拿出手机给况金枝打了个电话。
“喂,找工作那事儿我不能帮你了。”
况金枝那头吵吵嚷嚷的,似乎是在外面吃饭,听到她的话嗓音大的要震破耳膜:“什么?!你再说一遍?你不让薄景山帮我找工作,我就把你怀孕的事情告诉你爸爸,你信不信明天全小区都知道未婚怀孕,还和30岁的老男人同居?!”
这些事情,听起来确实很可怕,但是金灵想到薄景山,他是一整个集团的总裁,日理万机杀伐决断,他会去搅黄了况金枝的工作说明况金枝惹他不开心,但是现在金灵凭什么让他低头,打自己的脸呢?
金灵做不到,“你要是想说你就说吧。”
金灵挂了电话,在心里给自己点了十万个赞。
气急败坏的况金枝根本不相信这是金灵说的话,她拿着手机吼了半天,才发现对方挂断了电话。
在她的对面,坐着一个面色有些阴郁的男人,正是之前在日盛集团拦了薄景山好几天的男人。
“金枝,怎么了?”
“还不是金灵!她让我丢了工作,还敢这么跟我说话,给我等着,我晚上回去就把她怀孕的事情昭告天下!”
况金枝气的手都有些抖,把小桌上的杯子都碰到地上摔烂了,隔壁正在炒菜的摊主顿时回头,不高兴的看着她:“美女,这杯子你摔烂了要赔钱的。”
“不就一个杯子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赔给你就是了。”况金枝气鼓鼓的怼回去。
摊主在这里摆了几十年的烧烤摊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是个脾性大的大汉,也见不得况金枝这种吃着烧烤摊还装模作样的人,立刻拿着锅铲,朝着况金枝走了过来。
“你赔得起你就可以乱摔?那我今天也赔得起,我是不是可以揍死你!”摊主的锅铲上还沾着油,指向况金枝的脸。
况金枝意识到情况不对,这才慌了神,赶紧往对面的男人投去了求救的目光,“牧泽哥,你说句话啊。”
对面的男人,也就是牧泽,气定神闲的喝掉了手边的一杯啤酒,站了起来,伸手从况金枝的包里翻出了钱包,拿出了三百块放在了桌上。
“老板,这是赔杯子的钱,你也是开门做生意的,闹得难看了对你没什么好处,钱你拿着,我们这就走。”
说完,牧泽拉着一脸懵的况金枝起身就走。
他这话说的也有道理,没人和钱过不去,摊主看着他们走了,才把钱塞进了口袋里,对着两人的背影淬了一口:“我呸!什么人啊,穷光蛋也跟我装大款,赶紧滚!”
两人走出了小吃街,来到了一处灯火通明的商业街,这里的嘈杂声要小得多,况金枝这才反应过来,一把甩开了牧泽拽着她的手。
“你还是个男人吗?这么怂。”
牧泽今天跑了一天,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出来见况金枝了,他把手插在口袋里,侧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况金枝。
“我怂?你搞这么多事,整天招这个惹那个,要不是刚刚我救了你,你早就被打的送医院了。”
这话像一桶汽油,哗啦一下倒在况金枝心里的那团火上,她猛地瞪大了眼睛,目眦尽裂。自己的男朋友不仅不帮自己出头,反而责怪自己搞事。
她不顾这是在街上,大吼道:“牧泽!是你今天打电话来跟我说要谈谈的,你现在是什么态度?你嫌弃我整天惹事,我还嫌弃你穷呢!要是你有钱,我们会在那种地方吃饭吗?你也就这点出息了你!”
路人好奇的视线看过来,犹如刀刃落在牧泽的身上。
他眼窝凹陷,此刻微微低着头,阴沉沉的盯着况金枝,说:“你先前哭着求我回头,我以为你有心悔改,没想到你死性不改,势力拜金,你这样的女人,让我恶心。”
杀人诛心,牧泽这番话也狠狠捅了况金枝几刀。
况金枝眼中的泪水奔腾而出,她哭着朝牧泽伸出手:“行啊,要分手是吧,你把欠我的十万块还给我,我们以后两不相欠,永远不要再见了!”
牧泽倒也直接,直说:“我现在没钱给你,过段时间我会凑到,打到你卡上。”他说完就转身,身后况金枝嘲笑出声,“你要脸吗?看看你那副德行,整天找我借钱,不给你借就吵架分手,到头来说我拜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看上了你,十万块你尽快还我,否则我去你公司贴大字报,去你家门口泼油漆,我有的是办法。”
牧泽的身影顿在原地,冷声回了一句:“随你。”
两人就此分道扬镳,各走各路。
况金枝走在路上越想越气不过,打了个电话给金灵。
“喂,金灵,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赶紧让薄景山给我找个工作,不行的话让我回原来的地方上班,不然我肯定把你怀孕的事情说出去。”
金灵躺在床上都快要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接起来听到这一番威胁,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咕噜一句:“你想说就说吧,我……我……”头一歪,又睡过去了。
况金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狠狠一脚踢在了路边的垃圾桶上,正在清扫的清洁工却立刻吼道:“你干什么你?拿垃圾桶撒气,有病吧?”
况金枝回头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狠话了,气冲冲的打车回家去了。
第二天早晨,阳光穿透玻璃窗,铺满了床铺,晒得金灵半个小屁股发烫,她抱着被子热的不行,翻了个身猛地一下坐起来。
外头传来隐隐约约的音乐声,金灵头发支愣着,眼睛都还有些睁不开,穿上了拖鞋往外走。
在一楼最右边的房间里,看到了正在跑步的薄景山。
黑色的背心套在精壮的身体上,头发被汗水打湿,阳光从落地窗挥洒进来,包裹住他美好的肉体。
就连汗水顺着下巴滴落下来的时刻都写着性感。
满满的荷尔蒙,满满的成年男性的气息。
金灵的瞌睡虫被杀死了,睁着一双大眼睛,呆呆的看了薄景山半响。
似乎一直只注意到了薄先生的大长腿,今天才发现他的手臂很粗,大腿也有肌肉,尤其是那紧实的小腹,即使看不见,却更让人忍不住的产生遐想。
这样的薄先生,英俊又体贴,有钱又聪明,真是太完美了。
也不知道以后他会和什么样的女人结婚,但是总觉得什么样的女人都配不上他一样。
薄景山跑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门边站着的金灵,他关掉了跑步机走过来,边走边用毛巾擦了一下满脸的汗水,走到她面前说:“睡饱了没有?”
金灵只顾着盯着对方的身体,心想着,薄先生的力气应该很大,腰部也很有力量,在床上的话会……
第一次的那晚,从晚上十点到凌晨两点,他都不知疲惫的耕耘,把金灵弄得昏死过去两次,哭的一塌糊涂。
但是那感觉……竟然有些怀念。
金灵意识到自己想到歪处去了,立刻强迫自己打住,抬起头说:“睡饱了,你放音乐吵到我了,以后你健身的话还是关着门吧。”
说完,自己背着个小手手心虚的走了。
“???”薄景山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己打扰到了小家伙睡觉,以后跑步的时候还是不放歌了。
薄景山洗了个澡,就接到了薄语琴打来的电话。
“你今天到医院里来一趟,也不知道爸妈怎么知道我住院的事情,非说今天要来看我,你不过来的话,我怕他们起疑心。”
薄景山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的。
就老妈那个强势的性格,肯定要问他为什么不去医院看自己的姐姐,最坏的情况是她冲到家里来抓人。
薄景山换了衣服要去医院,但是金灵一听说他要去看薄语琴,立刻抱着她的小外套就出来了:“哥哥,你把我带去吧。”
薄景山顿时不满,才见两次而已,怎么对薄语琴这么上心了。
“你去干什么?”
“我上次答应了姐姐要去看她的,我会特别听话的。”
金灵眨了眨大眼睛,萌坏了老男人的心。
哪里舍得拒绝,恨不得打包装进怀里。
“勉为其难”点头:“好吧,但是今天你要听话,待会我家里人也会去,你暂时不要和他们碰面。”
金灵的眼神快速的黯淡了一下,又很快填满了笑意:“恩,我一定乖乖听话。”
这么乖,可真是个让人喜欢的小家伙。
薄景山很满意,小心的把人抱进车里,又用她的专属小毯子给她盖在肚子上,这才启动了车子。
车子到了医院,薄语琴打电话来说薄家父母要晚一点才会到,让薄景山先去病房里坐坐。薄景山去医院旁边买了水果和花束,带着金灵进了病房。
薄语琴没想到金灵也会来,惊讶之余还是满面笑意:“乖乖,过来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