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焰勾了勾嘴角:“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不在乎死人,但是不习惯看人这样死。”
指挥部知晓促进会的计划。现在所做一切都是在配合他们的计划、叫他们进行下去,然后摸清楚他们到底打算做什么。这意味着刚才死伤的那拨治安警员毫不知情、被蒙在鼓里,真以为自己发现了促进会的某个目标——他们也是被按计划牺牲掉的。
随后还会有第二拨人来,也得按计划牺牲掉。接下来大佬们到场,才会开始揭谜底。
严肃生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于是一笑:“哦。但你也改变不了什么。”
“的确改变不了。”李清焰转过身从怀里摸出手机看一眼,“喏,现在你该放心了。裴元修的消息。”
“说咱们两个的任务暂且告一段落,叫我带你走,妥善安置你等事情结束之后接受制裁……老严,你没想想你这些年干的事儿够判个什么刑?”
严肃生无所谓地一笑:“死刑是绰绰有余了。”
“那你就祈祷这次行动大获全胜,然后你将功折罪吧。”李清焰对他摆摆手,“你自己先回家吧。好好待着以后等人上门提你。”
“回家?”严肃生惊讶地看他,“你放我走?”
“难道还怕你跑了吗?一家老小都在这儿,北山出入口又封住了。你一个没修行过的普通人能跑到哪儿去。促进会已经不信任你了,我不信你敢再主动去找他们。好了,走吧。回家陪陪老婆孩子小孙子。”
严肃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试探着走了三步:“那我可真走了。”
李清焰笑笑。
严肃生就长出一口气:“我要是没死成,就记得你这个人情。”
然后大步蹿进楼道里,蹬蹬蹬地跑下楼去。
李清焰在天台上又站一会儿、踱了几步。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觉得有点儿无聊。
新鲜感其实早就快没了——在特情局工作的新鲜感。离开北西伯利亚训练营的时候在想或许做一个情报人员会遇到相当多的新奇、刺激的事。可后来去了城投行做卧底,任务很枯燥,几乎三年都做文员,工作毫无挑战性。
之后去促进会……然后也很枯燥。激进分子们也要生活不会天天搞事情,且真搞出了事情,也不大不小,于他而言没什么难度。到这一次促进会似乎所图甚大他觉得也许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但现在意识到作为一颗螺丝钉,是不会有什么特殊感受的。
裴元修现在该在指挥部吧。在那里的人能纵览全局,洞悉双方勉强称得上惊心动魄的交锋。可他现在站在空旷的天台顶上放眼望去,只能看到北山市的重重楼宇。有许多人与事正在楼宇当中发生,可他一无所觉。
他被排除在核心之外……是一个边缘人。
超级无聊。
这时候倒更能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不择手段地往上爬。除去享受更加优渥的生活这一因素之外,还是因为可以体验“掌控感”吧。就像他在进修班时和裴元修玩过的电脑战略游戏——操控者纵览全局可以体会到乐趣,但作为队列里的一个小兵,毫无乐趣可言。
李清焰叹了口气,也转身下楼。他不常有“明珠蒙尘”之感。因为他所追求的与世上绝大多数人不同,由此不是很在意什么工资、福利、级别。可现在他觉得不开心了——他想弄清楚自己心里的那种预感,想了解促进会的真正意图,然而没有裴元修那样的条件。
北山结界关闭,街上就开始有了车辆。厂区那边在交火,这边也开始疏散人群。李清焰运气好,拦下一辆车,然后乘车回红阳街道。
他觉得周立煌那小子不靠谱。现在略得些喘息的机会,打算自己去问问老温有什么事。尽快解决了,再与裴元修联络。
司机健谈。一路上都在聊“工业园那边打起来了”的“新闻”,完全不清楚那件事到底可能会给这座城市带来怎样的灾害。李清焰没心情搭理他就不说话,最后司机只好闭了嘴。
下车、结账,李清焰站在路对面看街道办的铁门。然后意识到自己现在还不该回去——他刚刚完成了属于自己的那一份任务,可也才算将序幕拉开。之后或许还有他的事儿,他还得低调点儿。
可第二眼就看见个熟人——老米正从这边的杂货店里走出来,手里提了一个马桶搋子。
瞧见李清焰立即堆上笑脸:“李主任啊?您瞧这有多巧?我前两天还找您呢——您现在高升了?”
李清焰笑笑:“工作调动,高升谈不上。找我问名额的事儿?现在我做不了主了。”
老米忙笑:“嗨,之前是想问来着,现在用不着问了。”
说了这句话收敛笑意,似因什么事情意识到这样笑不妥。凑近了李清焰压低声音:“李主任你知道吗?老温家出事儿了——他家三个小崽子从育幼班里跑了,跑了好几天了还没找着。我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信儿。”
“照理说我不该幸灾乐祸……但是按着政策出了这种事他家今年的名额是不是就没戏了?那铁定就是我家的了。唉,老温今年也是流年不利。”老米也健谈,说话时嘴巴像机关枪,“听说前几天还被一伙人给找上门揍了一顿,说是因为什么改装车。我琢磨着也是老温家里缺钱——三个小崽子都在育幼班,多大的开销啊。谁家都不容易……”
李清焰一愣:“什么?”
因为改装车。他心中忽然生出某种不祥预感。
“老温被人揍了?孩子跑了?”他皱眉看老米,“先被揍了然后崽子跑了?什么时候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