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晓鹿愣了愣:“什么?”
“你真正见到的东西。你对你的读者、信徒们所说的那些你梦到的,都是些模糊的意象。叫人听起来觉得有点儿神秘的意思,同时还有些哲学意味。这就很方便他们因此对你展开联想、将你奉上一个比较神圣、神秘的高度。但我知道你真正见到的东西应该是清晰、明确的,我想请你说一说。”
李清焰明白裴守冲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他曾读过袁晓鹿的书,了解过她说的那些事。在中她举过一个例子——她在梦中见到太皇东一从天而降,指向西方。同时整个世界辉煌灿烂、却有狂风呼啸之声。梦醒之后她就思索自己所见的情景到底意味着什么,最终结合梦中许多细节,认为所指的该是说某月某日在北山西方会有一场灾难,与火有关。
于是在三四天之后,城市西边的某处工厂真的发生了大火,烧死许多人。
但裴守冲的意思是说,袁晓鹿所见的那些,其实不是这样的么?而该是更加清晰、明确的?但她为了令自己神圣化,故意将它们描述得令人摸不着头脑?
袁晓鹿的脸上原有些惊诧和疑惑之色。但在听到裴守冲这些话之后,她变得平静下来。
“你们两个,是不是修行人?”她问,“你既然这样问我,是不是也见到了别的和我类似的人?”
裴守冲一笑:“你的东一合圣教,其实就是为了找到和你一样的人吧。但在几年的时间里都失败了。你想弄清楚你看到的是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但先对我身边这位小朋友说说你见到的事情。”
裴守冲与袁晓鹿的反应看起来都很正常。李清焰默不作声地察言观色,知道袁晓鹿不算是个修行人,神色也不似作伪。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裴守冲用不着以这种低级的方式来欺骗自己。
但这个女作家和父亲留下的秘境……到底有什么关系?
女作家犹豫了一会儿,但很快看出眼前这两个人有某种自己无法忽视的特殊背景。于是顺从地开口,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好吧,我可以说说看。但希望之后可以解除对我的监禁——公允地说,我还是略有些影响力的,我想你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
“我的确刻意模糊了许多事,也不是什么先知。但我的确可以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不仅仅是在梦里,在现实里也可以。”
“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是在十几年前……那时候我住在北山北市区的一条胡同里。有一天晚上——冬天的晚上——我听到有一个女人在唱歌。我不知怎么的,就循着歌声走过去了。当时的细节都还记得很清楚,现在还记得我踩着脚下的雪的声音。”
“我走了一刻钟,看到一片竹林……还是翠绿的。那时候是冬天,但我当时的确像在做梦,一点都不觉得不对劲儿。我穿过了竹林……天就忽然亮了,我就看到一座宅子。”
“宅子里……有一个红衣女人在弹琴,就是她在唱歌,还有一只白鹤……”
裴守冲打断她:“好。那么告诉我和我身边的这个人,你所说的这些情景,是梦境,还是现实?”
“我不知道。我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打了个激灵,然后就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哪儿都没去,还站在自家门口。也没什么竹子,街边都是荒草。我该认为那是幻觉,但在见到那片竹林之前,我大概走了十五分钟。那十五分钟的时间里,我的头脑是很清醒的。所以我注意到沿路有人、有商店……啊,还有一家书店。”
“当时是晚上,有个人在书店的窗边看书。我清醒过来之后还记得那人在看什么——因为我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书页上的内容了。”
“那该是一本历史类的书籍。那一页上,正在说一个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在1999年举行国庆阅兵仪式的事情。”
“那一次经历是第一次,但不是最后一次。打那之后,我常常会见到这种幻觉……就好像就在现实当中、就在你们看不到的某些地方,还存在另一个世界。但在那个世界里没有亚细亚共和国,而是另一个叫做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家。”
“十几年了……如果那是幻境的话,那么我待在那个幻境里的时间加起来,可能要超过六个月了。至于之后的事情,我说见到哈萨克族牧民的事情……其实也是真的。但那是因为他好像也是个和我有一样的情况的人,因为他也会见到幻境。”
“更巧的是,他说他所见到的幻境当中的那个国家,和我所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
裴守冲笑了笑:“现在我告诉你,我知道至少有十一个人有你这种情况。他们在梦中或者在幻象中所见到的另一个世界,也和你见到的一样。”
他转脸看李清焰:“由此可以肯定,那个世界的确存在。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你的父亲所留下的秘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