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了一上午,在中午的时候下起大雪。从前周立煌并不讨厌雪,可现在恨极了。因为这会叫他想起之前的事——被李清焰逼迫着在大雪天将一个妖族小崽子送走……然后才知道,北山完蛋了。
用屁股想都清楚这事儿一定和李清焰有关。北山上空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龙形妖族真身,然后就是毁灭。虽然目前民间众说纷纭,可周立煌认为那东西要么就是李清焰找来的帮手,要么干脆就是李清焰!
于是他现在不敢回家,也不敢在从前的熟人面前露脸。谁知道自己眼下上没上什么名单?虽说政府对外发布了一些与这次袭击有关的通缉犯名单,然而周立煌知道那些都是给老百姓看的。真正需要除之而后快的狠角色资料,一定躺在某几位大佬的案头,而侦缉工作也会在暗中进行。
不过……要是自己也被列为那些“狠角色”之一的话,不知道老爸看到了会怎么想?
他推开供销社的门,哆哆嗦嗦进了屋。这几天他游荡在外,很是体验了饥寒交迫的感觉。他自然是有小聪明的,懂得这种时候先不能动用自己名下的资产,最好靠现金过活。问题是他平时现金一向带得少,带小崽子出城的时候还给他买了点东西。到出事的时候,身上只剩一百元。
而现在北山城中的人都被安置到了周边的农场里,商店什么的都没了,提供人们日常所需物资的只有国营的供销社,但要凭身份证或者警局开具的临时救济卡去领的。他也不敢去警局,只好打算来碰碰运气,顺便打听打听消息。
要是自己真上了什么名单,老爹一定也有事。老爹算是个“大人物”,真有风吹草动,该会有人讨论的。
这家供销社地处安置区的最外围,门对面就是大片被白雪覆盖的农田,更向外是密林。但里面人不少,挨挨挤挤,倒仿佛是十几年前的那种小酒吧。三排玻璃货柜后面售货员在忙,更多人吵吵嚷嚷挤着上前递自己的救济卡或者身份证。
还有一些人靠墙边站着吸烟闲聊,甚至有几个白裔。周立煌一开始遮遮掩掩不想叫人看到他的脸,然而很快意识到真没什么人注意自己——他略松了口气,又感觉稍微失落。
于是开始找人——找那种看着目光特别灵动的人。这种时候一定会有人想要发财,会领取此类救济物资,加价卖给自己这样的人。
最终他锁定了一个吸烟的白裔青年。因为这家伙的目光已经三次从他的身上扫过,但看气质又不像是公务人员,该是那种典型的底层人。而且,周立煌还觉得他有点儿眼熟,再一想——他妈的,这不是那个“美利坚合众国”门口穿海军陆战队军礼服的门卫、那个李清焰口中的“美国政府雇员”吗?!
他立即走过去,站在白裔面前:“还记得我吗?”
白裔吐了一口烟,眯起眼睛打量他:“啊……记得。”
“你记得个屁。”周立煌说,“上次我去你们那儿消费,你拿个什么一次性签证讹了我两百块,还我!”
白裔笑嘻嘻地说:“这个你去跟我们总统说。但是我现在已经不在那儿干了。”
周立煌哼了一声:“算了。但是你得给我几个消息——你们这种人,小道消息知道得不少吧?我问你,知不知道周云亭这个人?大小元山文武学校的校长?”
他觉得自己的气势不错,讨价还价也算精明——本来就没指望这人还自己钱。但这样说可以叫他觉得欠了自己点儿什么、该从什么地方补偿一下。他要的补偿就是消息。
但白裔懒洋洋地看他:“知道。可是你想知道什么?要是没钱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周立煌瞪起眼:“你?!”
照他的性子,屈尊跟这种人渣说了这么几句却得到这样的答复,早该赏他一耳光。但周立煌晓得眼下乃是特殊时期,大丈夫需能屈能伸。就只好说:“你们总统呢?我问他去。”
“我们总统啊……”白裔拖长了声音,“总统说他们绝不离开美国本土,还搁市里面耗着呢。现在应该在找老鼠吃吧。”
周立煌沉默一会儿,把心里的火气压下去,长出一口气:“得了,爷不跟你废话。”
他摸出一百块递给白裔:“给你一百找我八十,我问你最近听说过周云亭的事情没有。”
白裔接过去,在手里搓了搓验验真假。然后才笑眯眯地说:“早这样多好。您这种人跟我们这些小民计较什么啊?周云亭?当然听说过啊,那不是您父亲吗?据说前两天被宗道局的人带走接受什么调查了……您不看电视新闻吗?上边有啊。啊还有,据说还有人在你呢!”
周立煌大惊:“……找我?!你怎么认识的我?”
“您这话说的。您也算是北山的权贵——我们那个总统总得参与国际事务吧?不说国际事务,市际事务总得参与吧?您这类人的资料他那儿都有呢。而且……”
周立煌顾不得要那八十块找零了——一把将钱从白裔手里抽出去,转身蹿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