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做下等人的悲哀,对人好不到根本上,细微的功夫感动不了人,只有真正的权利掌握在手中,才有让人亦生亦死的资本;
就跟成妃、跟公孙刿,还有从前的我一样。
弓着背折了手被按着跪下,这姿势太难受了,我脑袋发昏发胀,说怪这两个宫女吧,她们也是听着成妃的话才敢上手,怪阿柒吧,他好像和我一样倒霉,那更怪不到了,最后我怪来怪去,只好怪自己——怪我想一出是一出,非要穿上宫女的衣裳出来走两步,怪自己身子都那么虚了,还老是爱逞强,还变得和傅忌一样,越长越大,反倒越活越回去,明知道自己脾气不好,应该克制的,如今成妃嘴巴上占了一点儿便宜,我就控制不住了。
想想么,天天吃的都是清粥小菜,有时只有清粥连小菜都没有,阿柒从司膳房偷几块糕点回来就算是开荤了,真是十八年头一回遭这样的罪。
我感觉我就是块毡板上的肉,下刀的可以是任何人,可以是洛之贻,可以是公孙刿,不、也不一定是他们,仅仅是冷宫的生活就足够把我做成一道菜了。
“成妃娘娘要个人也是该的,圣上那儿纵然再要顾着榆关,可到底娘娘的分量在那儿,想来也不碍事。”打完了招呼,公孙刿很大方地就让了路,好像当真不怎么在意成妃要带人,甚至他都可以替她去皇帝面前说一声,不就是一个落魄贵妃么,纵使她身价值五万兵马,那也没什么,死了就死了吧。
彻侯说的话素来都有深意,又遇着洛之贻这样爱琢磨人话里意思的,反倒一时踌躇在原地,有些犹豫了。
成妃是聪明的女人,公孙刿知道她肯定能想明白,皇帝一层,瑀夫人一层,她若是真的不依不饶,有的是人想抓她的把柄参她两句,耽误了榆关的战事,那她这妃位也就成了黄花菜,放一夜就凉了。
洛之贻犹豫了有三十秒,心里确实有掂量着彻侯的话,他说的也是,当妃子的有自己的尊贵,区区一个宫人也没什么,低贱的身份无法给夺目的美貌增光,反倒时刻都会让她身处险境,女人的心思不好猜,她不收拾她,以后也有的是别的女人去收拾,虽然以前是大名鼎鼎的贵妃,可现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身份有别,她的确犯不上大庭广众地就要给人难堪,更犯不上当着侯爷的面就把人给拖回自己宫里。
她不喜欢的女人,不见得别人就不喜欢了。
吕兆年手里的兵是最大的资本,公孙嘉奥盯着榆关盯了好多日了,若是人家的女人落到自己宫里,虽说折磨了一时是很痛快,但从长远计,活人还是比死人要值钱,偶尔折磨也不行,狗急了都要跳墙,何况吕将军那个大老粗,听见女儿在宫里天天受苦,指不定会发什么犟脾气,五万的兵马通通用来打上京也不是不可能。
侯爷的面子嘛,总归是要给几分的,洛之贻从善如流的往人跟前一站,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既这么,那本宫便打发她去宫人巷上夜灯吧,好歹学出些本事来,省的连人都伺候不了,跪都跪不成个样子。”
派去宫人巷见见光总好过让她躲在冷宫不出来;
只要人出来了,早晚都有法子磋磨她。
自找台阶也得有人接,公孙刿从善如流:“若是娘娘嫌弃宫女粗苯,那也不打紧,瑀夫人那儿自会给您再派置人来,依我看,宫人巷倒不必去了,就在冷宫呆着,省的丢人现眼的,总要惊扰贵人们的圣驾,不清净。”
洛之贻被噎了一下,有点不甘,但还是点了头:“那就按侯爷说的,暂且这么着吧。”
公孙刿于是大摇大摆地走了,走的风流,路过我身边时还带着一股清清淡淡的苏合香。
我起不来身,最后还是阿柒死拉硬拽才把我拉起来,等站稳后重新又磕了下去,得谢成妃和彻侯的恩典,我才得以活着回冷宫。
摸着良心说,今天磕头的次数是我十八年来磕的总和,一天内打破了好多个记录,
我可真是谢谢他们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