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调笑,穷死鬼毛长生心头可没有半分低级的欲念,那些毁掉的挖机,还在脑子里不断的耍着把戏,还在前挖、后挖、左挖、右挖……
挖机的铁臂每挥动一下,就有一户村民的家倒塌崩溃了,而一次崩溃,都意味着记忆中的故乡更加模糊了,意味着漂泊的时光又拉长了许多,意味着穷死鬼的心又多了一份疼痛。
这一份心境,对于“外鬼”,又如何说得清道得明?
穷死鬼心头怏怏不乐,又不便一一说出来,便强颜欢笑,带着剪刀鬼梅异香去偷看膨胀鬼、拔舌鬼和吊死鬼分钱,才开心了许多。
阴冥已够寂寞苦闷,能够有钱可分,那实在是黑夜里看见一盏孤灯,冰天雪地里看见一轮骄阳。
那三个女鬼一向精明过人,心细如丝,但一见了大捆的冥币之后,立刻昏头转向,不知如何是好了,仿佛那冥币上染着毒药或*,让她们立刻变成了弱智鬼童一般。
首先,拔舌鬼马梦瑶提议你一沓我一沓地分,三个女鬼便口里念着“你一沓,她一沓,我一沓”,按一定的顺序分了起来。
分到最后,拔舌鬼由于口齿特别伶俐,出手又快速无比,面前的冥币最多。
吊死鬼沙吉姗动作稍慢,面前的冥币第二多。
粗手大脚的膨胀鬼康秀媚左看看,又看看,发觉有些不对劲,发觉自己面前的冥币少得多,于是问:“这种分法公平吗?”
拔舌鬼眨巴着眼睛,异常响亮地回答:“太公平了!”
吊死鬼懵懵懂懂地回答:“好像是公平了!”
膨胀鬼使劲咳嗽一声,吐了一口唾沫,慢吞吞说:“既然是公平的,那就换换——我面前的给拔舌鬼,拔舌鬼面前的归我膨胀鬼。”
不由分说,张开手臂就扑向拔舌鬼面前的冥币,拔舌鬼当然不同意,于是两个鬼彼此揪住头发,一边谩骂,一边撕打起来。
吊死鬼见有机可趁,立刻胡乱抓了冥币就往身上装,把裤兜、衣兜和胸罩里都塞满了冥币。
大功告成,吊死鬼准备跃起飘走,打昏了头又清醒转来的拔舌鬼和膨胀鬼,却一把扯下了她的外裤,并把她倒立起来不住摇摆,把每一沓冥币都倒了出来。
三个女鬼累了,只能坐下,吵吵嚷嚷,一个个抓耳敲额,找另外的方法来重新分冥币。
另外的方法,也没什么新意,不过是由拔舌鬼和吊死鬼当监督员,膨胀鬼来依次把一百沓冥币分成三份。
分到最后还剩一沓冥币,又开始了争议——
膨胀鬼感叹:“要是剪刀鬼在场,借她的剪刀从中剪成三份,就公平合理了。”
拔舌鬼嚷:“冥币剪碎了,还怎么使用?”
吊死鬼也附和:“剪烂了怎么使用?”
膨胀鬼火了,一把抓起不好分的那沓冥币,理直气壮地说:“这沓太麻烦,干脆谁也不必要了,撕碎了扔掉算了。”
抽肠鬼和吊死鬼坚决不同意,于是又把分好的冥币赶往一堆,吵吵嚷嚷,开始寻找另外的途径来分……
看着,看着,穷死鬼阴郁的心情,不知不觉烟消雾散了,心境又一片敞亮了。
生前,他原本不是执着的人,改变不了的现状,绝不会悍然不顾的去力求改变,做了阴冥之鬼,自然不会胶柱鼓瑟,拘泥于某种窘境。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忧,老子可管不了太多的闲事!”
这样一发狠,穷死鬼毛长生即便对前世的故乡念念不忘,也暂时从那份惆怅中解脱了出来。
目睹三个女鬼分冥币,穷死鬼和剪刀鬼在暗中越看越开心,要不是使劲捂住自己的嘴巴,早已放声大笑了出来。
这样,一番又一番腾闹,天色不知不觉大亮了,白雾轻轻笼罩着山下的村庄田野,让景致变得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穷死鬼感到心旷神怡,三个女鬼却不习惯白昼的亮光,蓦然惊觉,抱起冥币,仓惶躲进了山洞黑暗处继续分去了。
剪刀鬼也畏惧光亮,眼看太阳即将升起,也惶惶不安起来。
穷死鬼钻进石壁上一个废弃多年的老鼠洞,认真打扫一番,剪刀鬼缩身蜷进幽暗之中,打打哈欠,恬然进入了睡梦。
山洞里有寒冰鬼,还有穷死鬼奋不顾身引进山洞的成千上万个鬼,怎么会一直悄无声息,恍若不存在你?
穷死鬼新生好奇,化为一缕清风飘向山洞里面。
离洞口不远的幽暗无光之处,三个女鬼继续备注疲倦、如痴如迷的瓜分着冥币,不要说发觉小心翼翼地行动的穷死鬼了,即便有头大象进去,也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
“这冥币一定有什么问题,不然不会把三个女鬼密得这样忘乎所以。”
穷死鬼暗自揣摩着,继续向山洞深处行进。
往昔,山洞里可没有寒气,但此时此刻,穷死鬼越往里走,越感到寒气逼人,凄神寒骨,恍如走进了一个寒冰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