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马文升这样的人,他们只能说是被礼教、儒家特别是对于朱程理学渗透的太深了。
可以说他们很迂腐但不能说他们是坏人,虽然有些时候迂腐造成的大祸更不亚于纯粹的坏。
至少他们二位没有伸手为自己去捞什么好处,刘大夏后来归乡年迈无力里靠指导子孙耕田为生。
马文升还好点儿,有“赐玺书、乘传,月廪岁隶有加”不至于还需要自己耕田吃饭。
却也没说有多少余财,甚至他连州府都极少去只是在家养老。
这两位至少没有为自己搂多少银子、田产,顶多为官的时候在乡党、姻亲方面有些许照顾。
这也是大明这个时代礼教本身所造就使然,脱离时代背景去诟病这类事情就是耍无赖了。
能够做到海瑞海刚峰那样的别说大明,历史上都没有几个。
这位老大人可是连兵部多给他七钱银子,他都是算清楚要退回的。
去世后佥都御史王用汲帮他办丧事,发现他居然无甚存银。
甚至用度都是贫寒文人不屑用的葛布蚊帐、用之多年的破损竹器,顿时潸然泪下。
官至南京督察院右督御史,却连身后事都需要凑钱来办的……
尽大明朝二百余年,也就仅海瑞海刚峰一人耳。
早朝过后,出得朝堂来刘大夏深深吐出了一口气。
和站在身边的马文升互相看了一眼,只是叹气无语并肩而行。
说起来其实二人之前的关系并不甚好,马文升当年虽然亦算是正直却也曾试图提拔过乡党。
他曾想提拔于同为河南籍的刘宇,但刘大夏应该是知道弘治皇帝对此人观感不好。
于是屡次反对,这直接牵连到了刘宇的举荐人马文升。
二人算是就此有了过节,马文升后来一度压制于户部侍郎王俨未必就没有因他是刘大夏姻亲的缘故。
然而这次张小公爷各种骚操作,终究是把这两位大人捏合到了一块儿。
原本的那些许恩怨在名教大是大非面前都不算什么了,现在俩人更是不可能还计较自己那点事情。
毕竟按照张小公爷说的,那都是要亡族灭种了啊!
还特么计较什么你上次丢我一板砖,所以我今儿拌你摔个大马趴报仇?!
先琢磨着咋活下来,自家老祖宗和自己身后还有子孙能供奉香火才是大事。
“老爷……”出得宫门来,家中的老仆已将今日的《帝国时报》奉上了。
现在读这《帝国时报》已经成为京师乃至大明上下,都习惯的一件事情。
而今日这《帝国时报》上除了一些策论、理学文章之外,当头的还有一首张小公爷的新作——《自嘲》。
“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
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看着这首诗两大朝臣差点儿一口老血就给喷宫墙上了,这张痴虎写这个《自嘲》就是讽刺他们的啊!
“运交华盖欲何求”,这句话意思是说劳资现在倒霉了还有啥好要求的。
“华盖”这里是说华盖星,运交华盖相当于是说自己运气不好倒霉了。
下面那句“未敢翻身已碰头”就好理解了,意思是说想翻个身都撞了脑袋,到处被人围堵没法动弹。
再跟着的两句则是形容自己得躲着,不然随时可能跟破船在急流里一样挂逼了。
只是比较特别的是,这里引用的“漏船载酒”是取自《晋书·毕卓传》中的典故。
其曰“得酒满数百斛……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矣”。
而“横眉冷对千夫指”则是说以刘大夏、马文升为首的清流千夫再怎么指摘,我张小公爷照样对于横眉冷目。
直白的说,就是咱张小公爷瞧不上你们这群傻卵。
“俯首甘为孺子牛”这里的“孺子牛”则是典出《左传·哀公六年》。
其曰“女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而背之也!”,本意是指齐景公过于疼爱儿子齐悼公晏孺子的事。
张小公爷用在这里的意思又不一样了,他的意思就是我张家世代就是侍奉皇家的。